雨滴在生物实验室的通风管外壁蜿蜒爬行，灰原哀注视着离心机里泛着金属光泽的血样。九条律的血液在3000转离心后析出诡异的分层——底层是靛蓝色的纳米粒子，中间漂浮着银灰色絮状物，最上层血清却澄澈得如同蒸馏水。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血液。"她对着试管喃喃自语，身后培养箱的蓝光将影子拉长成乌鸦展翅的形状。

米花中央医院的雨棚被雨点击打出爵士鼓点般的节奏。九条律靠在急诊室外的吸烟区，人造皮肤在潮湿空气里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当护士推着抢救床狂奔而过时，他嗅到熟悉的冷冻液气息——和矢岛家地下室培养舱相同的防腐剂味道。

"九条先生？"实习医生递来被雨打湿的检查单，"您的X光片..."

他接过胶片对着路灯仰视。雨水在塑料膜上汇成溪流，冲刷出肋骨的金属轮廓。第三根与第四根之间的接缝处，细如发丝的裂纹正在渗漏淡蓝色冷却液。

"机器故障。"他将胶片揉成团扔进雨中，"麻烦重拍。"

拐进安全通道的瞬间，左耳后方突然传来电击般的刺痛。九条律踉跄扶墙时，视网膜浮现出实验室的景象：戴着鸟嘴面具的研究员举起骨锯，手术灯在头顶摇晃成破碎的光轮。

「记忆载入中」冰冷的机械音在脑内回响，「07号实验体请保持清醒」

雨声骤然消失。他看见八岁的自己躺在钛合金台面，右眼被改造成可拆卸的镜头组件。贝尔摩德的白大褂下摆扫过脸颊，香水味混着福尔马林灌入鼻腔。

「情感模块会影响任务效率」琴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直接摘除杏仁体」

骨锯启动的轰鸣声中，九条律猛地撞开安全门。现实世界的雨声重新涌入耳膜，混合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他颤抖着解开衬衫纽扣，左胸皮肤下的机械心脏正以每分钟300次的频率震动，将冷却液泵入即将过载的循环系统。

灰原哀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雪花。电子显微镜下的血液样本开始自主移动，纳米粒子组成莫尔斯电码的警告信号。当她抓起手机要拨号时，通风管道传来爬行动物鳞片摩擦般的异响。

"别动。"九条律湿透的身影倒映在培养箱玻璃上，"你身后第三排试剂架，最右侧的□□瓶口有指纹融化的痕迹。"

灰原哀的指尖停在拨号键上。她缓缓转头，看见试剂架缝隙里粘着微型炸弹，液晶倒计时显示还剩17秒。雨水正顺着九条律的发梢滴落，在地面汇成带电的涟漪。

"组织的新型玩具。"他扯断实验袍系带甩向天花板，"遇到水蒸气会加速引爆。"

灰原哀被他拽着扑向防火门的瞬间，气浪掀翻了整排培养箱。飞溅的玻璃碎片中，九条律用后背挡住冲击波，金属脊椎与混凝土墙面摩擦出橙红色火星。当浓烟裹着灭火系统的水雾降下时，灰原哀看见他后颈的条形码正在渗血——「PANDORA-07」的编号被火焰舔去最后一位。

"你的身体..."她抬手要触碰他开裂的肩胛皮肤。

"去找江户川。"九条律将她推向安全通道，"波本的车停在东侧垃圾场。"

爆炸引燃了酒精储藏室。在火舌即将吞没走廊时，九条律转身冲进火场。他的虹膜切换成热成像模式，透过浓烟看见三个穿防爆服的身影正在破坏血样存储柜。

"朗姆派你们来的？"他踢飞燃烧的门板。

回答他的是□□的轰鸣。九条律在弹雨中蛇形走位，人造肌腱发出超负荷的悲鸣。当铅弹穿透左膝液压管时，他借着跌倒的惯性滑到敌人脚下，徒手扯断对方脚踝的数据传输线。

"实验体回收程序..."为首者按响胸口的警报器，"强制执行..."

九条律的金属指节刺入警报器接口。逆向输入的电流让袭击者剧烈抽搐，防爆面罩下的瞳孔逐渐扩散。另外两人举起电击网时，他突然撕开左臂皮肤，将纳米机器人集群抛向空中。

"告诉那位大人。"纳米虫汇聚成乌鸦形状扑向敌人，"我讨厌被当成宠物召回。"

暴雨浇灭火焰时，安室透的枪口抵住最后一个袭击者的太阳穴。九条律靠在焦黑的承重墙边，用烧焦的电路板碎片雕刻着微型八音盒。当他拧紧最后发条时，八音盒奏出的竟是灰原哀手机铃声的旋律。

"你故意让血样被毁。"安室透踢开昏迷的袭击者，"那些纳米机器人根本不是医疗用型号。"

九条律将八音盒抛给他："比你的蜂蜜追踪器有趣多了不是吗？"

波本接住八音盒的瞬间，表盘突然弹出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新闻报道在雨幕中闪烁——「天才小提琴家九条龙之介葬身火海」，配图里的男人左手指根戴着乌鸦尾戒。

"这是..."安室透的瞳孔微微收缩。

"生日礼物。"九条律抹去嘴角渗出的冷却液，"替我转告公安，三丁目的消防栓里藏着有趣的东西。"

灰原哀在安全屋的监控画面里目睹了一切。当九条律撕下烧伤的皮肤露出金属骨架时，她突然想起姐姐临终前的话：「组织的恶魔都是从天使尸体上诞生的」。雨水在窗玻璃上扭曲了那个身影，让他看起来像团正在融化的人形水银。

凌晨四点的墓园，九条律跪在无名碑前。雨滴穿透他临时修补的人造皮肤，在机械骨骼上敲打出肖邦《雨滴》前奏的节奏。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挖出墓碑下的钛合金匣，里面躺着半管凝固的APTX-4869解药和染血的乐谱。

"找到你了。"贝尔摩德的声音混着玫瑰香气袭来，"擅自出逃的坏孩子要接受惩罚哦。"

九条律没有回头。他握紧解药试管，任由女人的匕首刺入后心。人造血液喷溅在墓碑上，将「九条龙之介」的名字染成暗红色。当贝尔摩德俯身要取走解药时，他忽然捏碎试管，玻璃渣刺入掌心引发微型爆炸。

烟雾散去后，墓园只剩翻新的泥土和半朵机械黑玫瑰。贝尔摩德拾起花瓣，发现金属脉络里刻着新约圣经的坐标。她对着晨曦举起玫瑰，花蕊处的全息投影显现出琴酒年轻时的面容，正在某间实验室调整培养舱参数。

帝丹高中音乐教室内，被雨水浸湿的乐谱正在自动演奏。九条律坐在窗台边缘，任由暴雨冲刷暴露的机械关节。他的左眼组件因过热弹出，掉落在《安魂曲》乐谱的休止符上。当早起的值日生推开教室门时，只看见满地积水和黑板上未写完的乐理公式。

值日生弯腰捡起地上的机械眼珠，发现晶状体里封存着微型胶卷。对着阳光旋转角度时，胶卷显现出令人战栗的画面——二十个培养舱在暗室中排列成五线谱，每个舱内漂浮着与九条律面容相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