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中途没有听到关门声,所以应该也没有出去。
环视了一眼,阳台的花花草草倒是生机盎然,虽然季节不怎么对,但是看的出,简臻很会侍弄花草。
厨房门被推开轻微的滚轴声,让石寒枫耳朵微动,原来小姑娘下厨去了。
还没想完,就听到餐厅那边响起简臻的声音。
“石律师,要不要一起吃个面呀。”
声音不算轻快,但是也没有听出多余的焦虑。
转身绕过客厅的长沙发,进了餐厅,桌上是两碗泡面。
不过,好在是煮过的,也放了不少料,碧绿的生菜叶,白胖的荷包蛋,还有两颗牛肉丸,一枚金黄的蛋饺。
不算丰盛,但也不敷衍,看的出,简臻的家务能力比较一般,但是也并没有敷衍生活。
既然已经装好了,哪有推辞的道理。
石寒枫坐下,道谢,接过简臻递过来的筷子,便吃了起来。
“好吃吗?”简臻用筷子扭着几根面条,眼巴巴的看着石寒枫。
“嗯,不错。”石寒枫吃东西时候,和他工作很像,认真专注,既不会一边看手机,也不会想东想西,因此吃饭速度一向挺快的。
简臻没再问什么,也低下头吃面。
“想好找工作的事没?”
简臻停下吃面的动作,抬起头,嘴角还留着汤渍,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水润润亮嘟嘟。
“晶晶之前倒是和我说过,哦,白晶晶是我大学同学,她有一个自己的培训工作室。”
石寒枫微微点头,他是知道白晶晶的。
“不过我不太喜欢教小孩子画画,感觉自己没什么耐心,更喜欢一个人做自己的事。”
简臻微微皱眉,似乎对自己这个性子也并不是很满意。都说艺术创作是孤独的,但是她目前也是和艺术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有什么资格先摆起谱呢。
“不过,我还在考虑,”简臻咬着下唇,似乎是在和自己做斗争,“也许,会先去试试吧。”
“如果实在不喜欢,倒是也不必勉强自己。”石寒枫递过去一张纸巾,示意简臻擦一擦嘴角,他觉得再这么盯着看下去不太礼貌。
“但是,的确是应该找点事做做,之前一直要跑这里跑那里处理一堆事,现在空下来,的确有点迷茫。”
“也可以考虑出去旅行,散散心。”
简臻摇摇头,父母七七快到了,怎么也要等这个事全部结束了再考虑出远门。
“等下个月吧。”
石寒枫稍微一想,便明了了。
没有多逗留,便起身告辞,叮嘱简臻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吴非,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不一定能及时回复消息。
简臻送走石寒枫,很是长舒了一口气,又把今天的消息消化了一番。
坐在阳台,楞了一回神,想了想,她现在能够接受这只是一场天灾人祸,但是她不能接受肇事司机依然法外逍遥。
石寒枫回到律所,琢磨了一下最近手头的事,把吴非叫了进来,交代了几件事,嘱咐他尽快去办,又给梅若溪拨了个电话,问她人找的怎么样了。
梅若溪大概是正忙,没说两句就挂了,在微信上推送了一个名片,发了两个字:找他。
石寒枫端详了一下,头像是个年轻的背影,应该是旅行途中,面对着雪山下的湖泊,看不出是国内还是国外。点击,加好,等着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便接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快半夜的时候,简臻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被手机的震动吵醒,是微信语音通话,李子沫的。
本来不想接,又觉得这个时间也许有什么急事?
结果,接起来,那头嘈杂一片,中间夹杂着辱骂声,然后是瓶子的碰撞声,似乎还有碎裂的声音。
最后,简臻艰难的辨别出来,李子沫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匆匆吼出一个店名,喊救命。
简臻用点评搜了一下,是一个酒吧,且,就在附近。
简臻披上衣服,想了想外面的天气,又换了一件更厚的外套,踩着UGG就出门了。
快到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打了一个110,由于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便对接线员说,朋友打电话来求助,听到那头挺混乱,担心出什么事。
接线员很负责,答应马上转辖区,会有警员去现场。
简臻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感觉心里多了不少底气,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有一说一,简臻其实是去过酒吧的,不过是衡山路很传统的清吧,装修老派,酒水中规中矩,连酒保都属于话多爱聊但很会看人脸色的那种,总之就是简单舒服。
这个处于半地下室的酒吧,推门进去,就是光怪陆离的灯光,应该是一个音乐吧,找到李子沫倒是没怎么费力,果然几个人站在那里对峙。
李子沫似乎喝的有点多,正在拿着空瓶指着对面一个染着蓝紫色头发的女生,骂骂咧咧,只不过这个骂人的话,实在没什么含金量,翻来覆去就是对方忘恩负义,没良心。
简臻看到场面并不血腥,心里倒是宽慰了不少。
上前轻轻扯李子沫的衣角。
哪知李子沫回头看见是她,直接转身搂着简臻就嚎啕大哭。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原本剑拔弩张的一群人,都被点了穴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警察来的速度也挺快,在李子沫刚哭湿简臻肩头的时候,进来,问清楚是简臻报的警后,又查看了现场,马上明白,这就是喝多了发生矛盾了。
一群人带到外面,路灯明晃晃的一照,都没有带彩,简单盘问了几句,原来是李子沫和朋友一起出来玩,遇到了熟人,不知怎地,就聊起之前一起做的采风集,因为当时的旅费没有算清楚,又夹杂着采风集制作时候出了问题,总之就是因为钱财和理念问题,积压已久的问题直接爆发了。
简臻这才知道,虽然李子沫给她的第一感觉挺功利,头脑清醒,但是居然也还有对艺术追求的赤子之心,做事倒是认真的,也很维护做艺术的朋友。所以她出头,呵斥另一方光算计钱不做事,还在署名上玩花头。
事情简单,没有互殴,这事儿就这么就此结束。警察教育了几句,便叮嘱简臻把醉酒的人赶紧带回去,注意安全。
李子沫的朋友们也都灰溜溜的散了,剩下李子沫反而成了最可怜的那个。
“唉,你说说你,替别人出头,这会儿没人管你了。”简臻不知道,她此时的语气倒是有点石寒枫附体,老生老气,板着面孔,却又带着关心。
“我又不要他们管,我就是……就是看不惯,我要……我要说出来,他们……他们那帮人,要么没心眼,要么八百个心眼……”
酒气还挺重的,简臻闻着觉得有点犯恶心。
“好好好,那我们不管他们,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宿舍关门了,”李子沫乜斜着眼看看天看看减震,“我跟你说,我们宿管阿姨,可凶了。”
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凑近简臻,简臻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又给人不着痕迹的推了出去。
还宿舍,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这是记忆错乱了吗?
“那不回宿舍,你还能去哪儿?”简臻还是耐着性子,毕竟不能把一个醉鬼这么扔在路边。
“我,我不能回家,我妈,我妈会打死我……”
李子沫嘟囔着,简臻听不清楚,反正意思就是她妈妈反对她喝酒,她不能回去找死。
耐心耗尽,简臻决定自己帮她做决定。
“送你去酒店好不好?”简臻摸出手机查附近的酒店,好家伙,要不怎么说是寸土寸金的地段呢,一连看了两个酒店,都近两千的价格,好不容易查到一个亚朵,也要九百,简臻咬了咬牙,罢了,就这里吧。
艰难的搀扶着李子沫到了酒店,前台一看是个醉鬼,提醒她,如果人在房间发生意外,她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一句话让简臻犯了难。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啊。
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开一间房。找不到李子沫的身份证,只能拿自己的先办了,房费也一次性付清。
拉着人到了房间,就着床,一松手,李子沫便躺了下去,简臻拍拍李子沫的脸,发现似乎没有刚才酒气那么重了。
“李子沫,李子沫,醒醒,你还好吗?”
李子沫头很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我还好,今晚谢谢你。”
这话倒是依然礼貌周到。简臻放了心。
“那我回去了,你先休息。”
“简臻,你能陪……”看到简臻的眼神,李子沫不自觉咽下唾沫,算了,眼前的姑娘眼神澄澈,一张小脸被冻的有点白,“明天,我们一起吃brunch。”
哟,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明早,看来也是没醉彻底。
简臻点头微笑,轻轻回了个好,便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先回去了。
“这么晚,你一个人行吗?”
简臻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好气,是谁这么晚把她叫出去的呢?
算了算了,好人好事已经做了,犯不着这个时候再后悔。
“我家就在附近,你先休息吧。”
李子沫没有再留,点点头,坐在床上没有动,简臻开门出去,带上门嘭的一声,李子沫才回过神,走过去,把锁锁好,又插上保险销。
是喝了不少,但是她还没醉,迅速盘算出几个关键点:简臻住在这附近,除了待拆迁的老破小,这边就没有便宜的小区,略微远一点的永业算是有点老的小区,也不算便宜。简臻这人虽然单纯热心,但是戒备心并不低,可能会一时冲动,但是冷静后迅速做出的判断其实还是很有脑子的。
原本想住进简臻家的计划,失败了。不过,试探到了简臻的底线,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硬撑着头痛,李子沫还是编辑了一长串微信,发了出去。
她现在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姑娘了,看着弱弱小小,其实依然有所坚持,只不过,可能的确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以及新近失怙,多少是有点容易被趁虚而入的。
第二天一早,李子沫睡到自然醒,看到手机上已经有简臻的消息,八点刚过就发了过来,先是问她怎么样,再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条想吃什么,第三条则是,不要急,慢慢来,醒了联系她。
李子沫还是觉得头有点疼,但是整个人算缓过劲来了,赶紧回复简臻,自己很好,谢谢她的照顾,至于想吃什么,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豆浆油条,最好再来一块热乎乎脆生生糯叽叽的糍饭糕。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发了出去,不一会儿,简臻那头回复了一个定位,是泰康路上的小店,说是味道很不错。
于是两人约好了时间,一会儿见面再聊。
李子沫赶到的时候,已经十点过,简臻已经站在小店门口,今天天气不算晴朗,简臻穿着米色的长开衫,同色系的羊毛阔腿裤,外面还披了一件焦糖色的毛皮背心,整个人是很舒服的美拉德色系,一只白色的小肩包刚到腋下,脚上是白色的HOGAN厚底鞋,正在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什么,表情有点丰富。
“等急了吧,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李子沫一脸歉意,想起昨晚,又忙不迭的道谢。
简臻淡淡的笑,说没什么,二人携手进了小店。
地方不大,一共四张桌子,这会儿只有她俩。坐下来,问了店家这会儿还有什么,简单点了餐。
简臻由于早晨起床有吃饭的习惯,所以并没饿着,吃了一枚白水煮蛋,喝了半杯牛奶,并不算空腹等着,李子沫喟叹,真是懂得照顾自己的姑娘,于是给自己点了咸浆、粢饭糕、油条,简臻问了店家还有没有小馄饨,要了一碗。
时间俨然不早,两个人边吃边聊,愣是吃出了午饭的时长。
“昨晚实在是谢谢你。”
“这会儿功夫你都说了几次了,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简臻一直是淡然的,对很多人和事都是淡淡的,谈不上多热忱,但是也不缺乏礼貌。
“你不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李子沫很奇怪,简臻明明很年轻,居然不八卦么?
其实呢,因为简臻觉得这与自己无关,且大家也并没有那么熟,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界限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嘴上却敷衍着,表示自己不爱打探别人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