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橘黄色的光照在鹿芊脸上，在她茂密纤长的睫毛下形成一片阴影，她眨眨眼睛，睫毛也随着上下飞舞着。
原本的剧情里，并没有沈砚声来找她这一出。
沈砚声攥紧拳头：“外公前段时间生病了，一开始是感冒发烧，卫生室开了药，外公吃了有些好转，但断断续续还是有些咳嗽，这两天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整晚整晚睡不着，今天上午外公还咳血了。我去卫生室找李大夫，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小鹿，你能帮我去看看外公吗，你小时候跟鹿爷爷学过医术，我相信你。”
鹿芊挠挠脸蛋，为难极了。
原身爷爷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原身小时候在爷爷身边长大，确实跟着学了一点认药和基础的方子。
但原身是原身，她是她啊！
她没学过啊！
鹿芊：“沈哥，我……我小时候是跟爷爷学过，但是……但我这么多年都没碰过这些了，我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来。”
沈砚声：“你就当是帮帮我，帮我去看看外公，可以吗？”
他抿着唇，眼里沉淀着悲伤。
找上鹿芊，是他实在没办法。沈外公作为下放人员，是不能随便离开下放地点的，更不要说去公社看病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又看不出问题来，没办法，他只能找上鹿芊。
在沈砚声的目光中，鹿芊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她无奈地点点头。
“好吧，我答应你。”
鹿芊：“但丑话先说在前面，你别对我抱多大期望，我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来。”
沈砚声听到这话，眼里多了一份希望。
鹿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鹿芊愿意帮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红着眼睛说：“好、好，那等晚上，等晚上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去看外公。”
鹿芊点点头：“那么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沈砚声微微颔首。
鹿芊转身，快步回了厨房，尹兰芹看见鹿芊回来，随口问：“怎么，小鹿，沈知青找你有什么事儿啊？还要出去说？”
鹿芊：“哦，没什么，就是自留地的事。”
“哦，这样啊。”尹兰芹本就是随口问一句，听到鹿芊这么说，也没深究。
倒是白林觉察到不对劲，凑到鹿芊身边，小声跟她咬耳朵。
“不对劲不对劲，刚才沈砚声过来肯定不是跟你说自留地的事，说的是别的事对不对？”
鹿芊抬眼抿嘴，无奈地转头看向白林。
白林好奇心旺盛地问：“所以沈砚声过来跟你说了什么啊？”
鹿芊无奈，只能小声回答：“说的是他外公的事情，他外公病了，想让我帮忙去看看。”
鹿芊早早就把原文剧情跟白林说了，所以白林是知道沈砚声外公在向阳生产大队下放，也知道沈外公生病的事。
白林：“噢噢，他是想到原、你，你跟爷爷学过医术所以想让你去看看是吧？”
他一不留神差点把原身两个字说出口，反应过来后，赶紧改口。
改完口后，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抬头扫视一圈，就怕有人把他的无心之语听进去。
幸好厨房里的尹兰芹叶晓静都忙着做饭，眼睛都没往他们这边扫，白林可算是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白林：“沈砚声也是病急乱投医，‘你’就跟着‘你爷爷’学过那么两天汤头歌，又不会看病，怎么就想着让你去给他外公看病啊？”
鹿芊小声：“他也是没办法吧，毕竟他外公那些人又不能去外面看病。”
白林：“那你要是过去，看不出什么怎么办？到时候沈砚声不会还要怪你吧？”
穿越之前鹿芊是白林的小粉丝，穿越之后鹿芊是白林的妹妹，不管怎么说，白林都觉得自己有保护鹿芊的义务。
这会儿听说沈砚声找鹿芊帮忙看病，他想到的不是原文剧情，也不是沈外公病情，而是鹿芊会不会有麻烦。
他眼底闪过一丝关心，抓着鹿芊说：“这事容易落不着好，要不你还是别管了，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我去跟沈砚声说，就说我不同意你跟牛棚的人扯上关系，不让你去给他看病。”
鹿芊心头一暖。
她知道白林这么说，是为了她好。
不过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别。我都答应他了，你再去拒绝，不合适，也容易得罪他。”
沈砚声毕竟是原文男主，万一因为这件事记恨上白林，可就得不偿失。
而且……
鹿芊抬眼：“而且，沈外公以前对咱们也挺好的，他病了，我该去看看。”
她说的是原身。
在原身的记忆中，沈外公对白林和鹿芊两个人确实不错，小时候鹿芊白林家长忙，不是把俩孩子放在鹿芊爷爷家，就是把她俩塞到隔壁沈家，让沈外公帮忙看着俩孩子。
白林：“那……那也不一定非得你去看啊，万一你要是看不好……”
说来说去，白林还是害怕鹿芊帮不上忙，沈砚声责怪她。
鹿芊眨眨眼睛，俏皮地说：“没事，你别忘了，我是手握剧本的女人。”
鹿芊之所以答应沈砚声的请求，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她手握剧本，根据剧情，鹿芊推测沈外公应该是感冒拖得太久，外加上沈外公这段时间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抵抗力比较低，引发了肺炎。不过肺炎程度应该不高，要不然沈外公后面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肺炎并不难治，只要对症下药就行。
鹿芊心里还是很有把握的。
嘿嘿。
晚上，月上柳梢头。
鹿芊吃得饱饱的，葛优瘫地靠在炕脚。今天晚上的晚饭实在太丰盛了，又是米饭又是馒头这种精细粮，还有肉有蛋，可以说是鹿芊插队一个月一来，在知青点吃过最好的一顿饭。鹿芊直接吃撑了。
倒也不光是鹿芊吃撑了，知青点其他人也没少吃，满满一桌子菜，全吃完了，最后一点菜汤都被罗海东鲁建华两个人用馒头给抹干净了。
这会大家都靠着炕歇着呢。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鸟叫，除了鹿芊，宿舍里其他人都没放在心上。现在天气暖和，鸟多起来，窗外经常有鸟叫，什么鸟都有，她们听多了，都见怪不怪。
唯有鹿芊动作一顿。
她跟沈砚声商量好的暗号就是鸟叫。
鹿芊装作不经意的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拿上卫生纸，捂着肚子，一副要上厕所的样子出了门。
其他人看她这样也没当回事。
鹿芊顺利溜出来，出了知青点大门，左右张望，正找沈砚声呢，就看他从旁边的矮墙钻出来。
鹿芊拍差点被突然蹿出来的沈砚声吓一跳，她拍着心口缓了一会儿，说：“走吧。”
沈砚声点点头，拔腿迈步，他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发出声音。跟在他身后的鹿芊不由得也放轻动作。
两个人这样静悄悄地借着月光往牛棚走。
知青点在村子靠东边的位置，牛棚在村子的北面，中间还有点距离，鹿芊和沈砚声一路顺着小路，绕着村里房子多的地方走。
也好在这会儿虽然进入五月份，但黑省的晚上还是有些凉，一般没人晚上出来，所以这一路鹿芊和沈砚声都没碰见别人，顺利的来到牛棚外面。
牛棚里面黑漆漆的，看着没有一丝亮光，沈砚声见怪不怪的抬起双手，用手捂着嘴，模仿鸟叫声地叫了一声。
他放下手没多久，牛棚里面就亮起昏黄的灯光，紧接着，牛棚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披着破棉袄的老头从里面走出来，沈砚声带着鹿芊快步上前，来到那老头身边，轻声喊：“外公，我们来了。”
沈外公：“咳咳咳，你们？”
他抬高手里的油灯，视线从沈砚声的脸上滑过，在看见鹿芊的时候一愣：“咳咳，砚声，这……这是？”
鹿芊主动开口自我介绍：“冯爷爷，是我啊，鹿芊！”
“咳咳咳咳。”沈外公开口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沈砚声见状脸色一紧，赶紧上前搀扶着沈外公进屋，鹿芊紧跟在后面也进了门。
沈外公住的牛棚是窝棚改的，屋里十分简陋，只有一张用木板搭成的床，和一个简单的小桌子，连张凳子都没有。
沈砚声把沈外公扶到床上坐下，接着端起小桌子上的茶壶，给沈外公倒了杯水，喂着沈外公喝下。
沈外公喝了水，缓了一会儿，情况有些好转，他抬头看了鹿芊一眼，接着转头，脸色不好地对沈砚声说：“你怎么把小鹿芊牵扯进来了！”
他知道鹿芊兄妹俩到向阳大队下乡的事。
鹿芊和白林刚来第一天，沈砚声就跟他说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沈砚声会带鹿芊来见他，他现在身份敏感，要是让别人知道鹿芊跟他认识，对鹿芊不好。
沈外公皱着眉毛，他本来就不赞同沈砚声为了他下乡，不赞同沈砚声留在向阳生产大队照顾他，现在沈砚声还把鹿芊带过来了，他更觉得不合适。
沈外公沉着脸说：“你知不知道要是让别人知道，小鹿芊来牛棚这会有什么麻烦？”
沈砚声垂着头：“外公……”
他也知道把鹿芊带过来，风险很大，对鹿芊不好，但他更担心沈外公的身体。
鹿芊抢过话头：“冯爷爷，你放心，我过来的一路上都小心着呢，没被人看见。”
她翘着嘴角，笑得轻松。
沈外公：“不是小不小心的事，是……咳咳咳……”
沈外公没说两句又咳嗽起来，沈砚声连忙端水喂水，鹿芊也上前给沈外公拍背。
等沈外公稍缓下来，沈砚声红着眼睛：“外公，你要骂就骂我吧，我看你病得实在严重，想让鹿芊来看看，所以把她带过来了。”
沈外公重重地拍了一下床边：“糊涂！”
他喉咙像老旧的风箱一样，呼呼喘着粗气，但话却没停：“我跟你说过几次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没什么事，就只是咳嗽而已，用不了几天就能好，根本不用担心，也不用你给我找人看。还有，人家小鹿芊就跟着自己爷爷学过几天汤头歌，能给我看出什么来。你让人冒着那么大风险跟你跑一趟，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他毫不留情地骂完沈砚声，接着转头看向鹿芊：“咳咳，小鹿芊，真是不好意思，时隔这么多年，没想到再见面是这种情况。冯爷爷不能好好招待你，还这么说你。其实冯爷爷不是嫌你医术不好，只是我家小子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你……”
鹿芊莞尔一笑：“我知道冯爷爷你不是嫌弃我。”
沈外公刚要点头，就听鹿芊话锋一转：“冯爷爷你既然不嫌弃我，那就让我看看呗？”
沈外公：“啊？”
鹿芊伸出手：“冯爷爷，你看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把脉看看呗？”
沈外公一愣，就是这一个愣神的功夫，鹿芊已经抓着他的胳膊，给他把上脉了。
沈外公一时之间愣是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他明明是想让鹿芊跟沈砚声早点回去的，怎么鹿芊还真给他把上脉了？
鹿芊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摸着沈外公脉搏，拧着眉毛一脸沉思。
看着还真有几分唬人。
沈外公不由得闭上嘴，老老实实地等着鹿芊的把脉结果。
鹿芊拧着眉毛好半天，又让沈外公张嘴看看，还找沈外公问了半天咳嗽有没有痰，痰是什么痰，什么时候开始有痰的……
看得沈砚声和沈外公一愣一愣的。
两个人寻思，难不成鹿芊还真有一手？
真会给人看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