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汩汩，潺潺流动。城外清泉碧草交相辉映，碧绿的藤蔓缠绕在一颗颗绿树间，牛乳一般的雾气在晨光的照耀下逐渐散开，变得愈加稀薄。
“抓住你了！”蜀葵向前一扑，把兔子抱在了怀里。
抓住了兔子，少女满是得意的嘿嘿一笑。
“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快放手！”手里的那只兔子扭动起了身体，开口居然讲起了人话，“痛死了，痛死了，我的耳朵！你这个该死的人类，快把小爷给放了！”
蜀葵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抓到的居然是只小妖怪，蜀葵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伸手在兔子脸上捏了捏：“你居然是只兔妖？真看不出来，兔子里还有你这么笨的妖怪！”
“你混蛋，是谁允许你说小爷笨的！”兔子恶狠狠瞪她，“快放了小爷，不然……不然，小爷幻化成人形吃了你！我幻成人形的样子，拳头有一口锅那么大，一巴掌就能把你打飞到天上去……”
蜀葵捏了捏兔子的耳朵：“那你倒是看看，今天是你先吃了我，还是我先吃了你？”
“哇啊啊啊啊！”被吓得不轻，兔子拼命地蹬腿，“我不好吃！我不好吃！我身上没什么肉，又柴又没嚼劲！还有还有，我今天刚刚吃了一车子酸果，所以肉都是酸的！”
蜀葵得意地笑：“酸就酸喽，人饿了，就算是酸肉也是要吃的。嗯……看在你还够乖巧的份上，你是想被清蒸还是想被红烧？”
“清蒸味道应该比较好，少放点醋，小爷我不喜欢酸的……等等你是在说要煮了小爷我么？！不不不不不！你快放手！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真是个白痴妖怪，一看就没什么本事。”蜀葵抓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它，“真是倒霉，想吃顿兔肉，还抓到一只这么聒噪的。喂，死兔子，你再吵我就一刀宰了你，信不信？”
眼中带泪，兔子挣扎了几下：“你，你该不会真的想要吃了我吧？我真的不好吃，身上一点肉也没有……”
“这荒山野岭的，我又没带干粮，抓你不为吃你，还是为了和你捉迷藏么？”
“别，别吃我！别吃我！女侠饶命！”拼命地蹬起了小蹄子，兔子开始飙泪不止，“我愿意追随在女侠身边保护女侠，只要……只要你不杀我，不管什么我都愿意做的！”
微微一怔，蜀葵思索了一下：“不吃你倒是可以……只是你说的好听，说什么要保护我，只怕我一松手，你跑了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们妖怪才不像人类那样虚伪！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的，答应的事向来说到做到。”兔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再说了，我可是过了几百年才好不容易修炼成妖的，吃……吃了多可惜啊。”
细细地思索了一下，蜀葵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兔子，点了点头，顺手扔到了地上：“算了算了，本姑娘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次好了。”
兔子被扔到地上后，马上蹦得老远，梳理了梳理自己的毛，狠狠瞪了一眼蜀葵：“毛头小丫头，下手这么狠，把小爷华贵的皮毛都抓乱了。我这种修炼了好几百年的妖怪，皮毛都是很贵重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蜀葵白了它一眼：“喂，小兔子，我问你，你这附近最近的镇子有多远？”
兔子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挠了挠头：“这附近的镇子，从这里往前走，哪怕走到天黑也到不了。用走的太慢了，你在上个城镇就该买匹马才对。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人类头脑都不灵光，你这种更是傻子一个。”
兔子跳到她前面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
“就是一只小破兔子，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神气的……”蜀葵看了它一眼，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然而前面的兔子依旧一扭一扭地走得昂首挺胸，让她简直想踹上一脚。
“小妖怪我问你，你为什么不会变成人？”觉得有趣，蜀葵看着地上蹦来跳去的那只兔子，忍不住故意逗它。
兔子哼哼唧唧：“你这个人又不会变成兔子，干嘛管我这个兔子会不会变成人啊！再说了，小爷我才不喜欢变成你们脏兮兮的人类呢。我们兔子又聪明又英俊，不知道比你们丑了吧唧的人好看多少倍……”
“不会变就说不会变喽，还找什么借口……”
“啊呸！就没有小爷我不会的法术！变成人算什么，变山变鸟变石头变花变木变锅铲，小爷我通通都会！”兔子怒不可遏，冲着蜀葵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变一个？我还没看过妖怪变锅铲呢！”
兔子清了清嗓子：“这个吧，前几天我和妖界之王大战一场，体内的妖力都用尽了，要等段时间才能恢复。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你们这些人类比较笨，我就不讲那么详细了……”
蜀葵“呵呵呵”地干笑起来：“那不知道妖怪爷爷您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不久，也就一百两百年吧……”兔子继续在前面蹦来蹦去地瞎扯，小短毛尾巴像是一坨小雪球，白绒绒软绵绵。蜀葵居然觉得这个妖怪有些可爱起来了。
“啊！好可惜，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妖怪爷爷你变成锅铲的样子了呢！妖怪爷爷，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再编点故事讲给我听听吧？我真的好好奇呢！”
“你这个小毛丫头懂什么，编故事也是很耗小爷我的脑力的……编编编编你个鬼啊！我没有编！”
兔子一扭头，干脆不再理她，扭着短尾巴在前面走了起来，不论她怎么逗它都不回话。
一人一妖在林中前行了许久后，天慢慢暗了下来。云层深浓，没有月光的夜深沉得像一块砚台，黑而凝重。星光被黑暗侵蚀，只剩下微弱的斑斑点点投罩在脉脉的流水上。
偶尔有树石化成的小妖跳在道间，发出“咕咕”的叫声。
蜀葵看了一眼天色，低头思索：“已经天黑了。我们停下来休息吧，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妖怪或是猛禽？”
兔子扭头过来：“附近的妖物都是些杂碎，有小爷我在这里，没人敢对你出手的！”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是没底了。”看了一眼这只兔子，蜀葵翻了个白眼。
“你刚刚说什么？！”兔子跳起来，一脚踹在蜀葵的小腿上，“你这该死的人类，看小爷我踹折你的狗腿！”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蜀葵干笑了几声：“兔爷，我的腿好像没有折啊？您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那什么……自、取、其、辱？”
“小爷我刚刚说踹的是狗腿，难道你的腿是狗腿么？”兔子也只能干笑。
蜀葵一把把它抓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揪起了它的耳朵：“你再敢这么和我闹，我就揪断你的耳朵，听到没有？”
“痛痛痛！女侠饶命！”兔子眼含泪花。
把兔子扔到了一边，蜀葵蹲下来准备生起一堆火来。然而在口袋里翻了一遍，她却怔住了——没有火折子，大概是在被小二或江守追的时候丢掉了。
“兔子，你知道怎么生火么？”蜀葵有些忧愁。这么晚的秋夜，她穿的本就单薄，不生篝火必然会被冻得半死。
兔子在一边已经啃起了草，嘴里被塞得鼓鼓满满的，完全没理她。有些生气的，蜀葵想要在叫它，却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影。
一惊，蜀葵蓦然扭头，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
居然，居然是那个奇怪的占卜师？！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退了一步，蜀葵眼里满是戒备。
沉默。黑衣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枯枝堆，伸手微微一挥，一道火光飞过，篝火自动燃烧了起来。
“多谢公子助我生火。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眼里的戒备未散，蜀葵袖内握紧了一把短刃，“我感激你在城里帮我。今日一早你已离开城内，你这么厉害，不会像我一样走得这么慢，现在才赶路到这里。你我并不相识，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黑衣男子漠然看了一眼她，轻声：“放下你袖中的刀，我不是来害你的。”
微微迟疑了一下，蜀葵收起了袖中的短刃。这个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测，她知道，这把刀不足以对付他。
黑衣男子神色冰冷，向着她伸出了手：“和我走。今晚你在这里会有危险。”
蜀葵看着对方的眸子，沉默不语。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人的力量不是她所能预测的，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要数次出手帮她？
“公子若不说清楚，恕我不能跟你走。”后退了一步，蜀葵颇为戒备地答道，“你也可以强行把我带走。你很厉害，想要带走我，我挣脱不了。”
沉默。黑衣的男子没有回答，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好像用心在倾听什么声音，表情难以捉摸。
“算了。”轻声，黑衣男子睁开眼睛，走近坐了下来，“你呆在我身边，不要跑动。”
蜀葵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那……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我也总要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沉默，男子看了一眼蜀葵，眼里有隐匿的情感微起波澜，“归韶。”
蜀葵微笑：“那归韶公子，可否劳烦你向我解释一下这些事情？”
归韶看了她一眼：“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同你解释。”
点了点头，蜀葵回头看去，才发现那只小兔妖不知何时已经在篝火旁边睡着了。蜀葵觉得有些好笑，她伸手抓起兔妖，把它抱在了怀里。不知为何，她本来心中很是慌乱，但抱住这个小家伙时，便感觉安心了许多。
夜风冷厉。蜀葵抬头望天，树叶在风中飞起，瑟瑟飞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