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乾英拿许沐风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好看向了“两朝元老”谢麟,他和许沐风相处的时间最久,如今也只有谢麟能说动许沐风了。
谢麟熟知许沐风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收到范乾英的目光求助后,唉声叹气地凑到了许沐风的床前。
“沐风啊,我一听见你喊疼,我这心里也跟要窒息了一样麻麻的,恨不得能替你疼啊!”
“我这两天上个厕所都提心吊胆的,上次是谢叔不好,没照顾好你,让你一个人在地上躺了那么久,肯定很冷吧......”
“我总是在想,要是有一些同龄的玩伴,咱们沐风是不是就没那么孤单了?我老了,不中用了,既比不上那些年轻护士细心,也不能无时无刻地跟在你身边,陪你治病陪你学习。”
“但学校就不一样了,老师和同学们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他们,这样我也放心多了。沐风,去试一下好吗?”
“谢叔......”许沐风喃喃说道,刻意装出来的柔弱消失之后,他反而显得更加脆弱了。许沐风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谢叔的真心话。
谢叔看许沐风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连忙继续说道:“现在开学一周多了,进度快的老师可能第一单元都讲完了,你这么多天没去上课,那第二名估计就等着这种机会好弯道超车呢!”
“好!我去!”这下许沐风不再犹豫了,随便老师同学们会怎么看他,只有成绩才是自己的,他不能让第二名白白捡了便宜!
但许沐风第二天回到学校后,他才从同学们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个叫秦轩的第二名退学了!
许沐风突然感到好没意思,居退然就这么学了,是认识到他永远无法战胜自己,所以在道心破碎前就及时止损了吗?
看来那人和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其他同学也无甚不同,甚至要更为懦弱。满腔的斗志打了水漂,那种无聊的感觉再次涌上许沐风的心头。
但他来都来了,也没有现在再回家的道理,许沐风便在学校继续待了下去。那天正好有一节体育课,许沐风看着外面灼热的阳光,本能地感到一阵厌恶,他向体育老师提出了请假申请。
在开学典礼上发病倒也不算全是坏处,至少全校都知道了许沐风的情况,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随便招惹他。
体育老师一听许沐风说自己不舒服,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他忙不迭地同意了许沐风的申请,生怕许沐风会在自己的课上出事。
但体育老师也不敢让许沐风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否则他发病了都没人知道,思前想后,体育老师拜托其他同学将许沐风送去了医务室。
上课的这个时间点医务室里没什么人,校医直接把隔帘给许沐风拉上了,让他躺在里面的病床上休息。
校医看了一眼表,估摸着一会儿中午放学后会有学生来找自己,便打算先去趟食堂,吃饱喝足好开工。医务室有许沐风守着,旁边的办公室里也都有老师在,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同学,老师去吃个饭,医务室的门我就不锁了,你要是有问题就敲敲墙,隔壁的老师能听到。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十二点回来,谢谢哈。”
校医交代完便离开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了许沐风一人,他缩在隔帘后面的病床上,享受着学校里这难得的清净时光。
但医务室到底不是家里,许沐风一道数学大题还没做完,便有一群人闹哄哄地走了进来。许沐风刚想按校医的吩咐提醒他们,却被那些人的话语吸引走了注意力。
“于哥,你今天打球的时候也太兴奋了,脚腕都肿成馒头了。先坐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估计校医是去吃饭了,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
“哎呀,心情好没收住劲,那个秦轩终于退学了,以后看谁还敢跟我作对!”于鸿俊虽然受伤了,但他语气中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其他几人也跟着起哄:“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人物,结果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小丑而已,咱于哥都不用出手,就把他给打发了!”
“估计那秦轩是在做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春秋大梦呢,全校人都在议论许沐风,他怎么不把全校人都打一遍?!”
他们笑作一团,停下之后才觉出有些不对劲来。其中一个跟班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他颤抖着手指向了于鸿俊身后的隔帘:“屋内也没风啊?但这帘子怎么在动!”
于鸿俊惊悚地转头,下一秒他就看见那隔帘飞了起来,沉甸甸的重量带着陈年的灰落在自己头上,于鸿俊的视野立刻漆黑一片。
紧接着他便感到有人隔着帘布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人的手臂细瘦,按理说于鸿俊随便用力就能挣脱开来,但他却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
于鸿俊的颈侧传来一阵冰凉和刺痛,那人竟是将针管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于鸿俊咽了下口水试图保持镇定,但抖如筛糠的双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慌。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于鸿俊的跟班们本能地远离了危险源,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于鸿俊已经被控制住了。
那人站在帘后看不到面容,只因隔帘被撩起而露出了大半截小腿。未知带来了恐惧,跟班们不敢轻举妄动,屋内一时寂静无比,只有于鸿俊坐着的椅子随他的颤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咛。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帘后那人动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声低弱的咳喘,隔帘起伏不停,抵在于鸿俊脖子上的针头也移来挪去的。
于鸿俊能感到自己头顶的那块帘布正在变得湿润,他呼吸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于鸿俊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他生怕身后的这个神经病手一滑,就把那根针给戳进去了。
那人似乎是嫌于鸿俊有些烦,他用力将针头向下压去,刺破了脖颈处的脆弱皮肤:“嘘,别说话,别乱动,你让灰都腾起来了。”
那虚弱到沙哑的声音让跟班们对情况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他们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将许沐风和于鸿俊团团围住:
“知道你面前那人是谁吗?他可是于氏集团的小公子于鸿俊,你敢动他你这辈子都完了,识相点的还不快放开我们于哥!”
然而他们只等来了于鸿俊的一声哀嚎,那针头进得更深了,要死了,要死了啊!于鸿俊再也忍不住了,他语无伦次地痛哭起来:“都给我闭嘴,你们滚,滚啊!”
许沐风听到那群人的脚步声往后退去,他这才稍稍收了力,于鸿俊随即像滩烂泥般软在了椅子上。
许沐风侧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再过一会儿校医便要回来了,他决定速战速决。许沐风开口问道:“秦轩是被你给弄退学的?”
在危机逼近的情况下,于鸿俊那成天装着吃喝玩乐的脑子也难得灵光了一回。医务室、咳嗽、血气、声音和秦轩,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许沐风!你是许沐风,对不对?!”于鸿俊惊叫起来。
许沐风勒紧了于鸿俊的脖子,直将他勒得要窒息了。许沐风手指微动,针尖便在于鸿俊的锁骨上划出一长条血痕:“我警告过你了,别乱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于鸿俊的声音颤抖不止,被布蒙住头的感觉并不好受,里面的空气越来越污浊,于鸿俊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秦轩打了你?因为你骂了我?”许沐风继续问道。
于鸿俊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他一边干呕一边嚎着:“你不该骂吗?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
“你别以为自己攀上了什么富贵人家,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就是被纪家领养回去装点门面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身份!”
许沐风都要气笑了:“我怎么记得,纪秋玲办宴那日,于家还专程来送礼表明合作意愿,是纪秋玲没有松口,别拿你那狗屁权势来压我!”
于鸿俊意识到屡试不爽的这招不管用了之后,一股绝望从他的心底弥漫上来,于鸿俊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筹码能威胁许沐风了。
但许沐风已经对这混乱肮脏的一切感到厌倦了,他松开胳膊,一脚将于鸿俊踹到地上:“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否则,下次就不是针头这么简单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于鸿俊下意识抓紧了隔帘,挂钩承受不住他的体重,一个个崩裂开来。帘布落下,许沐风的身形显露出来,被仰身倒下去的于鸿俊看了个正着。
于鸿俊最后的印象便是许沐风手中的针管滑落在地,金属与瓷砖碰撞发出一声脆响。许沐风沾血的嘴角则向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仿佛是魔鬼的微笑。
于鸿俊顾不上自己脚腕上的伤,他头也不回地爬起来,带着跟班们一瘸一拐地朝医务室外逃去。
第二天,许沐风便从同学那里听说了于鸿俊退学的消息,大家都十分兴奋,显然于鸿俊校霸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促成此事的“罪魁祸首”许沐风反倒没什么反应,他只是觉得愈发无聊和孤独,熬日子一般度过了初中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