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驾驶舱出来后坐在长椅上好一会，虞戈还有些恍惚，手掌在眼前反复摊开又收回，仍在微微颤抖着。

吸气，呼气。

精神力刚跟机甲断开链接，大脑像投入一块巨石一样，惊石坠地，砸出满天星，她在这里等待另一个竞技台上的明暗。

大屏幕上显示着每个竞技台的比赛进度，一竞技台的665号VS877号已结束，666号胜。明暗在五竞技台，887号VS435号，仍在进行中。

表面用力保持着平稳，然而思绪却全然集中在这维持的力度中，等有人开口说话时，虞戈才发现这人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好一会了。

是开场时的那位选手。

一把扇子抵住下巴，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多了些玩味的流光，直白的夸奖袭来，“你打的不错，新人？”

多说多错，在不明对方用意的情况下，虞戈只是保持冷漠地点了点头，心跳仍在猛烈地捶打着胸腔，她直觉自己的状态骗不过眼前这个人。

女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引起一股些微的不适感，但因为没从那目光里接收到一丁点的恶意，虞戈勉强感觉可以忍耐一下。

一张纸片从她的指间用力飞出，在半空中打着转朝虞戈飞来，暗紫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清脆的声响，她头也没回，只是用手指比了个八，“有需要可以找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比赛第一轮即将结束，等待室里逐渐开始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很快将那道身影淹没，虞戈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名片，烫金字体刻着几行简洁的字。

报丧女妖，嘉莉安娜。

下面另有一行小字，写明了可以找到她的方法和地址。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明暗的比赛也结束了，她的运气好一些，遇到的第一轮对手也是新手，纠缠的时间有些久，但结果还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了？”

明暗看着尤自沉默的虞戈，有些不解。

但紧接着兴奋的情绪又占了上风，她将光脑打开到账户余额的界面，忍不住激动，“你看见了么？果然是大地方，速度就是快…”

经她一提醒，虞戈才点开光脑查看。当初办新身份的时候，直接连账户也重开了，里面的数字顿时翻了好几倍，她有些傻眼了，果然这些来钱快的法子……

都不好做啊！

那张名片被小心收好，虞戈总感觉或许以后可以用得上。后来她回去后在星网上搜查过关于这个名字的资料，得到的有效信息很少，唯独在一个星网创建初期的帖子里看到有人做过说明。

在旧纪元的传说中，报丧女妖是一种代表着死亡的精灵，身穿裹尸布，面带黑纱，头戴着一朵黑色的花，常常出没于幽静的月夜，沐浴着月光带来死亡的讣告。

而当无数个报丧女妖齐齐发出哀鸣时，则代表着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来临。假如有人能摆脱经受报丧女妖预告的灾难，则可以获得向报丧女妖许下一个愿望的权利。但在新纪元中，这仅仅只是一个传说，与“神”一样，成为旧纪元科普读物的其中一段文字。

预示着灾难的降临么……？

虞戈抿了抿嘴，临走前再抬眼看向周围，一张又一张如出一辙的面具挤满了视线，而披着灰色斗篷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

晚上回去，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开始算账。

地下机甲赛的机甲是由赛场方面提供的，在注册期间可以一直由参赛者携带和改造，但如果她们要去报考军校的话，就得想办法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

购买一台初级机甲需要八十万星币，还要加上定期维修、热武器装备以及零件备用等费用，真正买下来约莫需要一百万星币的开销。更别提，如果要购入高级机甲的话，费用更为壮观。

而现在，经过今晚的机甲赛之后，虞戈赚了二十万星币，明暗略低一点，是十八万。在此之前，这两个数字对她们来说已然是做梦般的收获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虞戈还考虑过其他的专业，生物研究类专业需要专人举荐，机甲学则需要啃下几本山一样高的理论书。机甲师系理论上跟虞戈已知的修理知识有部分相同，但前者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于创造。

设计以及研发新型机甲才是机甲师系的主要学习内容，而虞戈自身掌握的机甲修理技术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理论基础太差，如果要报考军校还不知要学到猴年马月。

综合看下来，对于脱离新社会已久的三人来说，单兵系是成功率是最高的，也是短时间内最容易掌握的。

这下没办法了。

“没事，我们再多打几场就好，等赚够了之后我们马上离开，”明暗收起光脑，内心沉了沉，“至于封罗的要求，到时候我们也会一起帮着想办法的。”

万千寒在旁边点了点头。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裂开的树纹，感觉自己对于身体里的异种基因已经完全掌控，或许……可以试一下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个人都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疯狂想要赚钱的目标之中，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训练比赛。偶尔也会有遇到强敌遭遇失败的时候，明暗受过几次伤，而虞戈每次都因为认输及时而毫发无伤。

“我觉得你还能再坚持一下。”绷带缠绕着的胳膊挂在脖子上，明暗跟万千寒一起坐在台下看着虞戈的比赛。

竞技台上，她下手比以前更快了，双刀流也变得越来越熟练，跟机甲磨合得也越来越好，灵活度大大增强。只是出手快，躲避得也快。每次对手准备蓄力攻击的时候，总能被虞戈先一步发现苗头，然后开始闪避。

用虞戈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人家都准备打你了还不跑吗？

这次也是一样。

赢了几场之后，积分累计达到了下一个级别，虞戈遇到的对手也越来越强，赢得也很吃力，尤其是新手赛过后并不对热武器的装备做限制，而她还舍不得花积分去换。

在地下机甲赛里，除去通过战胜对方从赌注中获得的钱之外，还会有加密放送的收订率分成，以及胜利场次的积分兑换。胜一场累计10分，参赛者可以将积分按1:100换成星币，也能在场地里兑换成相应的物品或装备，偶尔也能刷新到一些珍稀东西。

虞戈操纵的机甲被对方改造过的电锯机械臂给砍了一下，削去了肩上的一块护甲，紧接着被踹了一脚直直摔在了竞技台围栏上。机甲通过精神力与驾驶者链接，肩上的损坏通过传感器落在她的身上，削骨般的疼痛让她暂时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最后，在电锯即将再度落在身上时，她点了白旗，认输了。

落在机甲的伤害不会原样出现在驾驶者的身上，但那股相应的痛感会通过精神力的桥梁原模原样地进入她的大脑。直到下台后在明暗身边坐下，虞戈还在痛得龇牙咧嘴得面目扭曲。

明暗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她向来性子比较要强，不到最后一秒都不会认输，因此受伤的次数也多，花了不少积分在医疗上。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讶。

“你们快看！”万千寒将手上的光脑屏幕转向两人，那是一条花了重金挂在星网首页头条置顶的帖子，发布人是梅卡辛尔基地。

这个名字对于另外两个人来说或许有些陌生，但对于虞戈来说则恰恰相反。在认出这个名字的后一秒，一股冷气从心底蔓延而出，她接着往下看。

内容大概是说因为星兽潮入侵，实验基地被天火轰炸而导致实验用的异种走失，如有人可以提供线索则奖励10-50万星币不等，然后有人能带领他们找到异种则奖励100万星币。且还特意注明，一定要活的。

诱人的悬赏金额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围观，帖子的一楼就放着悬赏异种的照片，一只通体暗红色的巨型水母，四根口腕像纱裙一样顺着水流漂浮在海水中。

三人彼此面面相觑，但不再作声。

虞戈的内心一沉，几乎是被明暗和万千寒两人一人拉着一只手臂带回去的。

到住处后，房门一关，窗帘一拉，床头一盏台灯亮起，虞戈就被问及了关于梅卡辛尔基地的事情。说实话，她对于这个组织的了解也不多，几乎全来源于星网。

“……就是这样，我在那里认识了水母，”虞戈把从失业到再就业的所有细节一一道来，只隐去了自己是穿越来的这件事没有提，“具体的实验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或许跟帕特星的那只水母有关系。”

万千寒是被研究员们捡回去，在研究所里长到八岁的，那个时候联邦高级研究所还没解散。如果说三人中，有人可能知道些什么的话，那就非她莫属了。

“我、我也不知道，”万千寒看了看两人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那时联邦只有一个研究所，她们每天要做很多实验，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去看，但我真的不记得有见过水母形的异种。”

“眼前这件事先不管，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虑了，”明暗想到在帕特星上发生的事，情况不容乐观，“平时水母变小带在身上，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但是只有帕特星那一次，在场的人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当时，封罗和程青诀就站在一边悄悄偷看，直到后来才被迟迟赶来的明暗等人发现。

虞戈知道她们说的谁，摇了摇头，内心一片灰败，“其实不止，还有另一个围剿小队的人也在。”

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能向梅卡辛尔基地透露出水母跟她们三人关系匪浅，一旦暴露出来，谁也不知道她们接下来将会迎来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明暗重新打开那个悬赏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怎么会完全没有关于你的叙述？”

就好像在整个事件中，虞戈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疑惑之际，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下一秒有声音传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