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宗真的失踪了。

他们四个人翻遍了每一片草皮，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装甲车里有强力愈合剂，给小黑打了一针，救回了它的命。

可惜小黑是只猫，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线索。

他们不得不接受了班宗莫名失踪的这个事实。

林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地方还有别的变异生物，或许是它们出于捕猎的本能将班宗带走了。

但在逼问了夜曜之后，他却告诉他们，这个地方之所以标注红点，是因为这里是异变相对稳定的区域，这片草丛一家独大，别的小型异变生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会来争抢地盘。

虽然草丛已经“死”了，但这么短的时间，它们也不可能赶到这里。

可除了异变生物，还能是什么带走了班宗呢？

元烬平时不怎么参与这种讨论，可这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他道：“或许是人……地面上或许还有活人。”

闻言，所有人都扭头向他看过去。

林昭问：“你有什么依据吗？”

“只是猜测，”元烬看着林昭，“偷袭的……生物，在带走班宗前还知道先向小黑下手，避免它喊叫弄出声音引起我们的注意，这已经是很高级的智能了，如果曜说的是真的，这里没有别的异变生物，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当然最重要的依据是他脑海里那几个记忆片段，那个老人不可能是“守门人”，也不可能是早年来地面探索的联邦派遣人员，要知道，几十年前就被叫停了，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是生活在地面的神秘人。

不过在证实之前，元烬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记忆片段分享给他们。

气氛一时僵硬下来。

如果真的是人，那他们是如何存活下来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所有人的心头都感受到一股危机四伏的寒冷。

林昭率先起身，她先是给自己煮了一锅压缩军粮的糊糊，如饕餮一般一口气全吃完了，又洗了个澡，接着走到装甲车的住宿区，爬到了上铺，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谈甜怕她出什么事，一直跟着她，等她睡着了才回到了车头驾驶舱处。

夜和曜被绑在这里，远近裴熊也都呆在这里。

驾驶舱空间很大，更像是一个活动室，有一张长条桌，几人就坐在桌子上面面相觑。

谈甜问元烬：“林昭和那个班宗什么关系，她淡定地有些反常了，没事吧？”

“……不会的，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元烬十分确定地回答，接着问道，“你们呢？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谈甜和裴熊对视一眼，简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当时虽然隧道口被大石堵住了，但是里面还有很多没有逃出来的人，他们能听见他们的求救和痛苦的呻吟，两个人当时刚经历了肖晨被感染的冲击，已经丧失理智分析局面的能力，竟想着用蛮力将那块大石轰开。

后果就是他们没有成功，甚至还破坏了隧道的稳定性，导致隧道垮塌，他们也无法离开了。

但就像元烬一样，他们之前在培训的时候也知道地下堡垒都是有通风口的，那么按理说几百公里长的隧道肯定也会有，幸好谈甜的精神力够强，能够抵抗投影后的磁场干扰。

于是她便拖着裴熊在附近找出口，竟然真的给他们找到一条通风管。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跋涉，两人也从深渊中爬了出来，接着便遇到了夜曜和林昭他们。

两人措辞严谨，尽量遮掩元烬和林昭被抛弃的事实。

元烬也没有把他们遇到肖晨的事情告诉他们。

毕竟肖晨死的不怎么安详。

见气氛又低落下来，谈甜率先开口，想调动一下气氛：“哎呀！虽然有很多人留在了第五区，但我们还活着，我们要带着他们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她晃了晃裴熊的身体：“别这么丧气，我们还要去招‘黑神教’报仇不是吗？”

裴熊攥紧了拳头，想说些什么，却被两声咳嗽打断了。

“咳咳、咳咳……”夜满脸淤青，是刚才林昭未逼问变异生物的信息打的。

众人扭头去看他。

“我劝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夜一边咳嗽一边说，“既然草丛被你们杀掉了，过不了多久，各种各样的变异生物都会被吸引来啃食它的尸体，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混沌区，万一遇到什么难缠的东西，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怎么办？”谈甜转过头来低声问，“还没有找到班宗。”

元烬下意识起身想去问林昭，走了两步又折返了回来。

他第一次主动做了决定——离开。

如果林昭还能保持理智，肯定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但她的内心势必会被这个选择而遭受折磨。

他们离开了班宗失踪的地点，相当于放弃了他，放弃了他活着的希望。

元烬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定。

班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萍水相逢、暂时同行的队友，如果有人要做这个恶人，那就让他来做吧。

他们正好三个人，商议分工之后，由元烬看着夜，裴熊看着曜，谈甜负责开装甲车，在破晓的日光中，终于离开了这片死掉的草丛。

*

未知的一座孤岛上，清晨的白色的雾气弥漫，几乎遮蔽了整座岛屿，唯有雾层的上空，露出一个黑色的塔尖。

随着太阳的升起，雾气也渐渐被驱散，被笼罩的伫立在鼓捣高处的建筑，也渐渐露出的全貌。

黑色塔尖下是拱形的巨大的拱形穹顶，穹顶下的山墙上有醒目的镂空雕刻，是一双巨大黑色翅膀。再往下则是一排黑色的拱门，从拱门中传来隐隐的诵声。

“慈爱天主，诸光之父，

祢的宝座浸透亘古长夜，

求以祢灼目之光烧灼我心——

任圣焰啃噬罪孽腐肉，

使我苟存于蛆虫盘踞的污秽；

求以祢凛冬之灵刺穿我骨——

赐我绞杀温室的蛮力，

以断剑剖开血肉咽喉，

以燔祭之火焚尽人类恶行

……”

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慷慨激昂，每个人都面露嗜血的癫狂之色。

等人们诵完，几个浑身蒙着白布的儿童簇拥着穿西装披红袍的男人走到了圣坛上。

这个男人的一条胳膊是机械手臂，小臂的后侧绘着黑翼的图案。

众人屏息低头，不敢看男人的面容。

只听见他开口道：“主要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勇士蒙飞不负使命，已经完成覆灭第五区的任务。但不幸的是，他在这次任务中为了抵抗联邦而牺牲了，他的名字会被主牢牢记住，让我们为他默哀一分钟。”

“……”全场静寂一分钟后，男人又说话了：“今天的祷告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了。”

台下忽然有个年轻人大喊：“下次计划是什么时候？我愿意作为联络员去执行本次任务！”

“我也愿意！”

“我去，大祭司选我吧！”

他们就连大喊的时候，也不敢抬起头来。

被称为大祭司的人蹙眉冷淡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接着他便从圣坛后面的楼梯上了二层。

男人耳中的隐形耳机里传来人工智能露西的声音。

“更新两则消息：主教的最新动向以及新任务，你要先查看哪个？”

林瑜睫毛微微颤动，扯松领带道：“林昭动向。”

“主教正在按我们为她规划的路线稳步前行当中，经历‘野草丛’后，相信在她心中已经埋下了质疑联邦的种子，而她现在已经离开了‘野草丛’，向‘空城’进发，只是尚未检测到她的基因是否因为铁线虫而发生了异化。”

“为什么？”林瑜问，“你们不是安插了个人造猫在她身边时刻监控么？怎么会发现不了？”

“这就是新任务的来源了，”露西的声音和莉莉丝不一样，十分拟人，这个时候她哀愁地叹了口气，“我们果然发现了监管者，他们在主教出现在地面之后就像闻到血味的狼一样跟上了他们，他们掳走了我们合作伙伴的儿子，最重要的是还将仿生猫摔成重伤，破坏了它脑内的芯片，导致信号传输受阻，我们现在收不到主教的任何消息了。”

“所以我们要派人去救回班宗，修好人造猫？”

“你很聪明。”露西笑了，“不过不用救班宗，这在我通过海量数据演算的未来之中，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重要的是仿生猫，如果没有它，我就不能随时检测数据了，所以确实需要派人去修好人造猫。”

“你已经有人选了吧。”林瑜问。

“是的，”露西道，“我的首选人是你，毕竟你是最了解主教的。”

林瑜心跳的快了些，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眯了眯眼睛问：“这也在你演算的未来之中么？”

露西咯咯笑了，笑的人毛骨悚然：“你真的很聪明，不过你未免太过信任我了，即使是超级计算机，也无法正确预测每一个细节，你确实在我演算的未来里，不过是作为修正方案。”

“你要我怎么做？”他已经推开了二层某个密室的门。

整个空间密布着科技产物，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屏幕。

“看屏幕。”露西道。

屏幕上的画面里的林昭站在一间看着像旧时代的化学实验室的房间里，面色惊恐，脸色苍白，不停的用刀划过自己的喉咙，死而复生，周而复始。

地上的血不停地蔓延，直至每一个角落。

而黑猫正焦急地爬在她脚边试图唤醒。

画面一闪，带着面具的他出现了。

露西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这个时候，林昭自顾不暇，你可以趁机修复人造猫，不会引起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