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渐渐暖和,荣安街小贩也起的愈来愈早。
隔壁,王二婶正提着鸡毛掸子打扫里屋。
秦罗白懒懒打了个哈欠,晃悠到了二婶门边儿,声音染上一丝慵懒:“二婶,您家的锣可否借我一下?”
王二婶忙道:“好嘞好嘞,就在一箩筐鱼旁边,你自个儿拿啊。”
秦罗白道了谢,目光落在篮筐里:“这么多鱼啊。”
“街角卖鱼的那家,这几月大丰收呢,就多送了我几条。你拿两条去吧。”
“不用了二婶,谢谢。”
秦罗白道完谢回了屋。
“啊!”甫一进屋,便听到蒹儿的尖叫声。
“怎么了?”秦罗白赶忙跑进去,发现蒹儿正狼狈的趴在地板上,巧云不知所措的站在蒹儿旁边。
沈蒹抬起满含泪水的眼眸,哭唧唧:“狮虎虎,巧云姐姐她推我。”
巧云支吾道:“师父我没有……刚刚我帮您整理摊子,并未注意到蒹儿妹妹就在身后。”
秦罗白赶忙蹲下身检查蒹儿的伤势,擦破了点皮,渗出些许血珠。
“疼吗?”秦罗白心疼的吹吹,起身拿出膏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上。
“没事师父,也没事巧云姐姐,蒹儿不疼。”沈蒹眼含着泪水,咬咬唇不让它掉出来:“巧云姐姐不是故意的,师父你不要说她。”
秦罗白揉揉她的脑袋:“自己都疼的掉泪珠子了,还关心别人。”
“嘻嘻,师父教得好……”
巧云微微低垂着脑袋,别人,别人……她低声呢喃道:“在师父眼中我只算得上别人吗?”
衣柜里往常放着她的衣物和簪花,现在摆放着满满的小孩玩的玩意儿,就连师父,也都拿她当别人了……
秦罗白虽是没责怪巧云,却也是念叨了好一会儿。
“师父,今儿找到住处后我就离开,您不用担心阿云会扰乱你们的生活。”巧云满脸抱歉的捏着衣角。
秦罗白张张唇,刚要说些什么,巧云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孩子……是不是我说的重了。”秦罗白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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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罗白摆好了摊,笑眯眯的盯着过往的路人。
“蒹儿,为师教你的,喊出来。”
沈蒹扭捏了许久:“不要了吧师父,挺难为情的。”
秦罗白语重心长道:“要想赚钱,就必须学着脸皮厚,喏。”
沈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提起锣鼓,左手拿起棒槌小声地敲了两敲:“来,各位看一看咯!”
“力气足点儿,狠点儿,重点儿。”
duang!
“瞧一瞧看一看咯!今日悬壶镜低价特卖,前十位不要钱!”声音大了几分。
秦罗白满意的点点头,想拿起折扇摇着,却忽然想起前几日去朝南山弄丢了还没拿回来,思来想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眯着眼。
行人听闻秦老板把人打了,都踟蹰着脚步不敢进店。
“师父,好像没人来。”
“敲大声点。”
“奥……”
Duang Duang Duang……客是没招来,反而来了一溜官兵,排成两排,面目凝重的盯着师徒二人。
秦罗白睁开眼,眉毛微微上挑几分:“哎呦,官兵爷看上了我家什么东西,很便宜的。”
为首的官兵冷笑一声,鹰眼紧盯住秦罗白的脸:“你就是秦老板。”
“是。”
他随即架着秦罗白,亮出雪白的刀锋:“秦老板,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秦罗白淡定的揉揉沈蒹的脑袋:“去二婶家,为师马上回来。”
“师父,我和你一起去。”沈蒹瞥了官兵一眼,眸中担忧之色一览无余。
“不听为师的话了?”秦罗白淡声道:“为师喝喝茶就回来。你在这儿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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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罗白被黑布条蒙住了眼,却是淡然的同官兵聊天:“谁让你们来的。”
李虎扫了女子容貌几眼,语气带着不屑:“果然长相美的人心如蛇蝎毒妇。”
秦罗白呲笑:“官兵爷这是在说我吗?虽然你夸我外表美我很开心,可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呵,那日你打的人,是我的兄弟冯婴!”李虎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手下力度更重些。“若不是大人说放了你,老子早把你逮牢子里去!”
“大人?哪个大人?”她倒不奇怪冯婴怎么和官兵有牵扯。
“别说话!”李虎怕说漏了嘴,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秦罗白被安置在了一间竹屋中,四周安安静静的,木门打开的吱呀声伴随着清新的樱花香,她眼前的蒙布才被解开。
入目便是男人微眯起眼冲她微笑的神情,只不过那笑中,带了丝奸邪。
门口站着个女子,正是楚兰笙,微垂着眼不敢看秦罗白。
“呦,”秦罗白的手腕被绑在椅凳上,浑身透着淡然的气质:“怎么,江副尉和江夫人找我有事?”
江夜转头朝楚兰笙道:“阿笙你先回屋吧,我和秦老板说会话。”
粗糙的大手抚上女子的肩头,秦罗白紧皱起眉:“你想做什么。”
江夜眼角带笑:“秦老板,我要纳你为妾。”
“呵,不顾及夫妻情深了?外头传的江副尉可是至情至善之人,纳妾,不怕传出去笑话。”
江夜嗅着女子身体散发的冷香,一脸陶醉的道:“没事,阿笙生不出孩子,就当是找个妾延续江家香火。”
呵呵,延续香火?秦罗白的手腕虽被绑着,脚却是自在的,瞅准男人身下,重重踢了上去。
江夜抓住她的绣鞋,眼中闪过几分搜捕猎物的兴奋。
“秦老板,我就喜欢你这种野性子的女人。够野够张狂,我喜欢。”江夜的手指在秦罗白脊背游移,微微思索着:“秦老板,我们来玩个好玩的游戏。”
竹屋坐落在江府的后花园中,四周环湖,屋内放置着一张床,轻纱曼拢,还吊着几根细绳。
江夜扯掉纱幔,系在秦罗白的手脚上。
秦罗白冷眼看着男人的动作,心下恶心感从未消停。
“若外人知道江副尉君子外表下竟是这样一个人,不知会怎么议论。”
江夜不以为然地笑笑:“我管他们做甚。秦姑娘不用拿这噎我,还是好好享受吧。”说罢,他一把抓住女子的脚踝,手指伸进女子的衣裙内。
秦罗白冷冷的道:“别怪我……”刚要念咒启动符箓,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江夜止住动作,微眯起眼眸盯着来人:“谁!?”
来人青衣而立,身旁跟着一位女娃娃。
正是清姬行和沈蒹。
“是你?”
沈蒹隔着湖水看清了纱幔内的景色,眸色瞬间沉暗下去。
清姬行捂住嘴调笑:“呦呵大人,您怎么被绑着了,可真会玩儿。”
秦罗白冷声:“别说风凉话,救不救。”
“救,当然要救。”清姬行施展妖术跳下了湖,湖水像是平坦的地面,男子轻拂衣袖,拂去沾染的细水珠。
“你,你是谁?”江夜还未反应过来,清姬行已然凑近他的身体,只分毫便能咬断他的脖子。
“大人,敝人帮你杀了他?”
秦罗白淡淡道:“不能杀了。”
“那如何做?”
沈蒹瞄了眼四周,冲清姬行道:“既然不能杀,那就把他扔湖里泡上两三天。”
清姬行无奈笑笑:你这娃娃比敝人还狠。”
秦罗白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好嘞。”清姬行摩挲擦拳,笑眯眯的望着满脸惊恐的男子:“准备好了啊,敝人要来了。”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
扑通!
江夜被男人无情的扛起摔入湖底,扑腾呛了几口脏水,他狼狈的挣扎,眼眸闪烁着狠戾:“我不会放过你。”
清姬行:“还能说话?”
话罢,清姬行一个起身,双脚并用,狠狠踩中江夜的俊脸,而后轻盈的跳到栏杆处,甩了甩头发,嘴里叼着片青竹叶。
“大人,您瞧瞧敝人做的如何?”
沈蒹:“一个字,棒。”
“嗯。”秦罗白淡淡的瞅着水里挣扎叫骂的男子,眼眸平静无波:“江副尉说的纳妾一事,还是仔细些想清楚了好。更何况……”
她转身扫了眼躲在树后身体微微颤抖的楚兰笙,继续道:“珍惜眼前始为真。多谢江副尉厚爱了,告辞。”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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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清姬行没脸没皮的蹭蹭秦罗白的肩膀,笑嘻嘻的邀功:“大人,敝人做的不错吧?”
秦罗白给他倒了杯茶,离他稍微远了些,道:“很好。”
“也没什么,这娃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敝人还以为您又和人打架了呢,便寻着气味到了江府,你该感谢你那小徒弟才是。”
沈蒹:“那些官兵都好凶,蒹儿怕师父出事。”
秦罗白闻言,眼眸软了软,揉着她的脑袋道:“是为师不好,让你担心了。”
“师父……”
“蒹儿……”
“行了行了。”清姬行打断二人,抿了口茶道:“我来也是有事要找大人的。”
“何事?”
“关于虚尘录的。”清姬行朝沈蒹努了努嘴。
秦罗白道:“无事,就在这儿说罢。”
“这两日敝人抽空去了趟墓室,有两个重要消息要告诉大人,您是要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都说。”
清姬行哎呦了一声,手指覆上脖颈叹息道:“这几日赶路,腰酸背痛的。”
沈蒹微不可查的瘪瘪嘴,随后换上一副笑脸,上去捏捏清姬行的肩膀:“大哥哥,舒服了吗?”
“你这小娃,倒挺会瞅眼色!”
秦罗白正正色:“别卖关子,还说不说了。”
“说,说!好消息是敝人又寻到了虚尘录碎片,这次的和敝人给你的那块不一样。”说罢自他的手掌腾空现出一块拇指大的碎片。
秦罗白接过去细细端详,道:“另一个消息呢?”
清姬行表情蓦地凝重起来:“乾莘不见了。”
“不见?”
“连同尸体都不见了。敝人曾潜进过墓里,乾莘尸体保存的一向完好,而且她那样执拗的性子,连生成的荒灵都凶恶无比,怎么可能会乖乖被人类度化呢。”清姬行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敝人因此猜测,是那负心妖来找过她了。”
秦罗白摩挲着碎片的手指一凝,突然想起乾莘所说的白衣人贺烨洛来。
之前她只当是个凶恶的妖没当回事,未曾把他和虚尘录想到一块儿。既然清姬行是从墓室里发现碎片的,那么很大可能和贺烨洛有关系!
“嗯,乾莘同你还讲过什么,快些说。”
清姬行努力回想了一会儿,锤了捶自己的脑袋:“啧,乾莘巴巴拉拉说了一堆话,敝人也记不住有用的信息。”
“嗯,我知道了。”秦罗白低头看了看虚尘录碎片,纸片发黄,页脚有一些奇怪的花纹。
清姬行轻咳两声:“敝人可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大人了啊,您准备拿什么回馈敝人呢?”
秦罗白:“蒹儿,去,拿两块生灵石来。”
“就这?”
“还不够?”女子淡淡的眼神瞥过来。
“够,早够了。”
“那敝人就先告辞了。”
清姬行起身刚要离开,身后忽然发问:“为何你会去墓室?”
他笑眯了眼,脸色看不出半点异常:“办些小事儿,那儿毕竟是敝人的家乡嘛。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
待蛇妖离去后,沈蒹趴在秦罗白怀里,眨了眨眼:“师父觉得清姬行可疑?”
秦罗白怕她掉下去,双手扶着她,低低应了声。
“这世界上可以信任的人并不多,知道了吗?”
沈蒹轻笑一声,脑袋往秦罗白腰腹上蹭了蹭。
“蒹儿只信任师父,所以师父,也只能信蒹儿一个人。”沈蒹忽然抬起头,迅速在秦罗白下巴落个吻,随后偷笑道:“师父,你脸好像又红了。”
“啊啊?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