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吕卫的个人资料，江淮大致地扫了几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吕卫的公司上面——达新科创技术有限公司。

坐电梯一路坐到25楼，刚出电梯门，江淮就被前一刻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的助理拦住了去路。

“您好，顶层是达新的领导办公室，请问您找……？”助理口吻礼貌又疏离，手掌指向电梯，明显是带着温柔笑意的驱逐令。

江淮看了眼房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我找温兴传。”

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会直接来找温总，助理稍微一顿，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他看着江淮微微点头，“好的，请稍等一下。”

助理几步走过去，敲了两声办公室的门，江淮看着他开门进去，大概两三分钟后，再次打开门出来。

“抱歉先生，我们温总正在忙，不方便见客。这样您先去楼下等一会，可以吗？”

江淮没说什么话，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一边往电梯里走去，一边打开手机，翻了许久，在几近落灰的“新的朋友”底部找到了来自温兴传的好友申请。

同意好友申请。

没几秒就收到对方热情的打招呼，江淮沉默一瞬，打字回复。

【听你助理说你在忙，我就不打扰了，闲了的话帮我查一下他是哪个部门的】

说完将吕卫的个人基础信息包含着图片的那一小节拍了个照，发给了温兴传。

【把他部门所有人的资料都给我一份，让人事把他开了】

手机锁屏没多久，电梯刚到12层，温兴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江淮眉心一锁，接通电话。

“小江总，刚才不知道是您，实在不好意思。我那助理来这不久也没见过您，您多担待……您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我刚让助理订了一家酒店，中午赏脸一起去吃点？我现在带您考察一下公司的各个部门，可以吗？”

达新科创早年上市是江家扶持的，这些年江家的股份高达22%，且不算江景诚和江淮个人的股份。

业内人士也都已经将达新科创看成江氏韫域集团的子公司了。

“没事，不用，把事办好就行。”江淮往电梯角落里站，避开了越来越多人的拥挤。

“好的江总，那我叫车送您，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到一楼。”

电话那头的声音确实是嘈杂而带着空气流动的，温兴传接着说道：“欢迎您下次有空了再来，我带您考察公司。”

“叮——”短促的一声，电梯显示已到一楼。

电梯里的人纷纷出去，有两个小姑娘出了电梯没忍住相互耳语。

“诶你看到没？刚电梯里那帅哥，站我身后的……”

“看到了看到了！好帅，我之前咋没发现公司有这么帅的人呢？……”

“哈哈哈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

她余光看见那帅哥还站在电梯口，一定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心虚地拉着另一个姑娘快快离开了。

江淮自然是没听到，他目光越过电梯门，驻足在左前方一楼前台旁边，从某个房间里出来的人身上。

他怔愣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才低头按了开门键出去。

手机里的通话还没结束，江淮举起放在耳边，“考察是吧？我在一楼等你。”

他关掉手机，看了眼不远处余祈生离开的背影。

余祈生高挑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尤其那张帅气的脸，即使他周围走动的男性都身穿西装革履，打着领带抹了发胶，江淮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似乎猜到了余祈生要做什么。

推开106的房门，里面的一排桌子坐满了六个人，房间正中央有一个空椅子。

最边上的女生看到他，打量了几眼，开始翻桌子上的纸张。“同学怎么了？是没叫到你名字吗？”

其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五个领导，听到这话，也都看向了江淮。

女生翻了早上收到的所有简历，确定都叫进来进行了面试。面试结果的总人数和简历的总人数完全一致。

她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江淮，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材料。“这是你的简历是吗？简历先交给我吧……”她有些犹豫，此时的点按规定刚好过了面试时间，她记得穆总和迟总十分钟后有一个会议。

这求职者估计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果不其然，穆总站起身来，对着她说，“小杨，我和迟总还有个会，得先走了。”

迟总头也不抬，对着江淮说道，“小伙子，明天来吧，明天来早点。”

江淮迎着目光摇了摇头，“我不是来面试的。”

穆广琛拿着手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先前没注意消息，温总助理给他打的两通电话他都没接着，微信上是温总助理给他传达的温总指令。

“小江总来了！温总跟你说了没，老迟？”穆广琛撞了撞迟严的肩膀，“会议取消了，我们去和江淮吃个饭。”

“真的假的？小江总来了？”迟严还在翻手机消息，一个一个地回消息，一旁的项目总监激动地站了起来。

HR小杨虽不知道“江淮”是谁，但她听说过韫域的两位江氏少爷。

穆广琛和迟严连带着身后的三人向门口走去，路过江淮的时候，穆总仿佛才看见江淮一般，他也没听见江淮前面的那句话，只是手一指小杨，边走边敷衍道：

“叫什么名字？明天让她第一个叫你面试。”

小杨刚想解释，江淮声音已经出来了，他淡淡地回道，“我叫江淮。”

他走到那堆简历旁边，看着反应过来的几人不可置信地怔在门口，温兴传在他们身后匆匆忙地跑过来，看到穆广琛和迟严惊了一下，堆起笑脸，冲着江淮伸出双手。

“江总好，我是温兴传。”

江淮握了一下温兴传的手，听见他说，“没想到这么巧啊，江总已经和老穆还有老迟都见面了？”

空气间有一瞬的沉默，穆广琛率先接过话头，几步走到温兴传身边。

“是啊是啊好巧……江总您好，我是穆广琛，幸会幸会。”他在温兴传旁边伸出右手来，难以掩去的尴尬让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特别假。

“江总好，我是迟严……”一旁的迟严也赶紧伸出了手。

江淮微微点头颔首，“韫域集团江淮。”

两人的手僵硬地摆在空中没有得到回应，见江淮已经别过视线，不再多言，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地将手收回去。

温兴传注意到微妙的气氛，也察觉到小江总的冷峻，似乎不喜被人打扰。他招呼着屋内人先离开，自己一个人待在江淮身边。

看着他将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那堆简历上。

“温总，不介意我看看吧？”

江淮已经在那堆叠摞的纸张中看到了最熟悉的那个名字。

“当然当然。”温兴传摊手示意江淮随意。

江淮拿起这些简历，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最后停在余祈生的那一张，细细地看着。

一寸照片是在学校东门门口那家照相馆照的，江淮清楚地记得余祈生在申请保研的当天才去照的，急匆匆的也没来得及换件白色衣服。

他扫过余祈生填写的个人经历，科研经历以及后面的自我评价。

“江总这是认识他吗？”温兴传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快速瞥过纸上的信息，记住了那人的名字——余祈生。

如果是江总认识的熟人，他就直接通知人事安排其立即入职。

江淮攥着纸张的手轻微有些颤抖，他本该阻止余祈生进入达新的，但是看到如此认真面试的鲜活的余祈生，他不忍心了。

“不认识。”

他将简历整理好放在桌子上，明白温兴传的意思，特意加了句：“我随便看看，招人要考察综合能力，有能力了再录取。”

温兴传很高兴江淮如此看重达新科创，他点点头，连忙称是。

江淮在温兴传的带领下考察了达新科创的重点实验室和几个重要的部门。他不怎么开口评价，但是能赏脸参观到，温兴传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手底下的人办事很快，没多久吕卫所在项目部的资料就全部交到了江淮的手中，他提醒温兴传开除吕卫。

温兴传眨了几下眼睛，还是没忍住疑惑地问道：“江总，这学生是浦清大学应届招上来的，还没满六个月，以什么理由开除他呢？”

“随便什么理由。”江淮双腿交叠，坐在温兴传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头也没抬地回道。

似乎想到什么，又冷漠开口：“我开除他是因为他行贿，你们随便给他个理由，让他离开达新科创。”

没想到竟然是行贿，还贿赂到小江总的头上了，温兴传倒吸一口气，江淮看着年轻，竟然有这样的定力……

·

相比于浦清大学所在的市中心，临安区显得冷清了些，或许他现在可以理解了，为什么他爸当初把房子买在离警队这么远的容合小区。

原是为了安静些。

他捏着瓶身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被坏人盯上吧，可他小时候只知道埋怨他爸天天睡警局，不回家陪他。

余祈生盯着桌子上的盒子出神，这里面装的，是他翻遍了余祎年相关的所有东西，唯一想不明白的两个物品。

一个是老旧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侧望镜头露了大半张脸，但在岁月的腐蚀下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个背对镜头，看不到面容，无处可查。

看得出来，他爸在很细心地保存这张照片，但即使能依稀辨清第一人面容，余祈生也确保自己并不认识他，甚至是没见过他。

另一个是白色的药瓶，瓶身上的文字大半都已被烧毁，只留有一个蓝黄标志。

跟那天吕卫包里掉落出来的药瓶身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法医说，这是在余祎年出事后，警方在现场检索物证时发现的。

可他明明不记得家里有过这样的药瓶，也清楚地知道他爸这些年并没有需要吃长期药的疾病。

手机屏幕陡然亮了一下，余祈生回过神来，点开是吴静发来的短信。

【妈妈很高兴你换了手机第一时间就把手机号告诉妈妈，“wj750416”这是我的微信号，你加一下，妈妈给你转点钱过去】

【不用】

余祈生毫不犹豫地打下两个字，手指顿了顿，想再打些什么，写了又删，最终只发出去这冰冷的两个字。

他并不习惯吴静突如其来的善意和关心，这就好像很早失去、又盼望许久未果，最终不再执着的东西突然失而复得，只会带给他猜疑和不安。

他不想承受着患得患失的代价，去给吴静第二次机会，只为了弥补她的遗憾。

手机明了又暗，吴静没有坚持要他加微信，而是他名下银行卡的信息。

吴静给他转了一万元。

余祈生扣下手机，将桌子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装回盒子里，摆放回电视机下的柜子里。

茶几上是他刚刚拆封开的录取通知书，余祈生看着上面达新科创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吕卫，是我，余祈生。赵老师我安排不了，计科还有个华教授这方面很厉害。”

“不用了，余祈生。我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