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雨来的骤然,深夜乍起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不停地敲击玻璃。发出的声响也打破房间内短暂的静谧。
阳台门没关严,风不停地往里灌,想到沈纪琛昨天还在感冒,此刻又裸着上身,云寂起身将阳台门阖上。
关好后又到衣帽间给沈纪琛拿了件真丝睡衣,背上的伤这么重,想来他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好过。
一排睡衣里,云寂一眼就看见他给她买的那件花色黑绿色茉莉花底纹睡衣,实在是这个配色太过扎眼,衣服是情侣的,她也有一件,不过她那件已经被撕坏。
这是她婚前姚嘉送她的礼物,因为沈纪琛行程比较多,婚后第三天他就要到海城出差工作,云寂作为新婚妻子,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她撒娇说和他一起,温香软玉在怀,沈纪琛自然同意。
海城,顾名思义是个海边城市,是个浪漫又风情的城市,沙滩海景在国内首屈一指。
逛街看到两件睡衣的时候云寂觉得蛮有意思,随手摸了下质感,这在八卦的姚嘉眼中就成了有购买欲望,于是她凑到云寂耳边调侃:“喜欢就买!”
云寂脸一热,看着女士睡衣胸前的两片蕾丝布料赶紧收回手,离睡衣远远的:“我就随便看看,你又胡说。”
姚嘉跟在她后边笑她:“好好好,我胡说。”
逛街结束回到家里,云寂才发现里边多了一件品牌包装,打开一看竟然是那套情侣睡衣。
不用想,肯定是姚嘉做的好事。
那边姚嘉也估摸着她已经发现,没等云寂询问,她便主动送上门来发消息给云寂。
“不用谢哈!送你们夫妻的小礼物,去海城的时候记得带上,可能会有新奇的体验。”
云寂扶额,这姐妹黄得不能要了。
她也不客气,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倒不是她懒,而是怕文字传达不出她语气里的‘感谢’。
“姚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经百战呢,实际上也就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还不忘加一个揣手手满脸不服的表情包。
姚嘉一时语塞,杀人诛心,同为好姐妹,云寂已经过上和未婚夫甜甜蜜蜜的新生活,她还母单,高中时刚要谈恋爱,手才拉上就被正义感爆棚到爆炸的大哥姚权扼杀,二十四岁连男人的嘴唇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估计说出去都没人信。
意识回神,云寂已经把那件睡衣拿在手里,好像沈纪琛今晚命中注定就该穿它似的。
两件的花色虽然是一样的,可她的那件胸前是大片的蕾丝点缀,昏暗灯光下肤色和黑色混杂,曲线若隐若现,别具风情,想起那晚沈纪琛应酬后回到酒店时见她穿着睡衣时焦急的样子,眼睛里顿时折射出嗜人的侵占欲,天旋地转间她就被扑到在沙发上。
后来那晚两人的确是在沙发上胡闹的,她还清晰地记得凌晨四点她才睡。
至今想起仍觉得羞耻,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大大方方拿着它回到卧室。
“喏!穿上他睡觉。”云寂团成一团直接放在床上。
沈纪琛也一眼看出这件睡衣有些眼熟,倒也没多想,慢慢穿上。
沈纪琛从床边的木制柜子里拿出三本书一样的本子,递给坐在床畔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的云寂。
“什么?”她狐疑接过。
正要翻开,却听得沈纪琛说道:“我高中三年的日记,一天不落。”
云寂手一僵,无声无息地又合上,抬眼看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沈纪琛直直地望着她,眸光清凉,声线柔和:“你的青春里有我,出于礼貌想让你知道我的青春里都有什么?”
云寂也望着他,心里有块地方骤然塌陷,睫毛轻颤间,她倏地收回视线,将书放在他的手边,起身向外走去:“在这件事情上你不欠我什么,喜欢出自一厢情愿,谁也预料不到未来,如果有意料之外的回馈便已经很难得,哭闹发泄后,我也想明白很多,换作我是你,未必能更清白。”
纵使云寂将过去重重说的云淡风轻,沈纪琛摸着厚实的高中生活难免心生愧疚,而且他的心底蔓延出对十八岁云寂的亏欠感快要将他吞没。
他不强求云寂能释怀他的过去,只想和她好好的走下将来未完成的路。
而他也会竭尽全力地去弥补。
沈纪琛的房间里有个藤编摇摇椅,云寂坐在上边摇晃着看着窗外的成串的雨愣神。
沈纪琛走过去忍着背后传来的疼痛感和她挤在较为宽大的摇摇椅上,和她身体相贴,闻者她身上的馨香,世界都安静了。
云寂侧头,狭长的眼眸微眯,皱眉提醒他:“你不疼了是吧?”
沈纪琛耍无赖权当没听见,反而和她额头相贴,诉说此时内心最诚挚的话:“其实这次回来我给自己下了个硬性任务。”
“什么?”
沈纪琛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个礼物,他逐个打开。
云寂就看见她当初离开宣棠榭时摘下的结婚戒指和云、沈两家口头婚约的信物墨玉铃铛。
钻戒一如从前光芒耀眼,而墨玉铃铛在经历破碎后又重塑,破裂伤痕处已经被黄金包裹,成了名副其实的金镶玉。
在她不经意间伸手接过时,耳边传来沈纪琛的声音:“想让你重新接受他们,哪怕不接受我。”
“有区别吗?”
“有,接受他们那我就处于考察待定区,若是连他们都不接受那我就面临即将被舍弃。”沈纪琛的语调带着一丝不自信。
云寂半躺在她的怀里,随着摇椅的晃动,手中的铃铛也发出不同声色的脆响,玉石之间的碰撞清脆空灵,玉石和金属之间的声音沉闷厚重。
她问出了一直都很好奇地一个问题:“你是什么知道我们有家中长辈的婚约的?知道后又是什么想法?”
沈纪琛垂眸摩挲着手中的礼盒,缓缓开口:“八岁时第一次听爷爷开玩笑一样说我有个小媳妇,那时年龄小再加上爷爷多是调侃的语气就没当回事,随着年纪增长,渐渐发现是真的,慢慢地爷爷发现有些男生从初中开始就谈恋爱,他叮嘱我,少做对不起云家丫头的事。我也只是笑笑,想着我们差六岁,肯定有代沟,长辈们的随意说笑怎么能当真?”
云寂觉得两个人挤得慌,把铃铛和戒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暂时搁置。
翻身半趴在他的怀里,感受他说话时胸腔共鸣的起伏,还有,他的身体好热,热传递导致她也觉得身体暖暖的。
沈纪琛察觉她在自己身上翻动,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发端,还在继续说着:“我想过的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就是你有喜欢的人然后提出退婚,没想到上天眷顾,兜兜转转还是我们做亲密恋人。”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会退婚这件事有过设想,毕竟女孩子被退婚传出去不好听,他不一样,一生不求多少温情,若是真走到联姻的地步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有爱的婚姻破裂会伤害彼此,无爱的婚姻就没有这种烦恼,绝对的自由会灌溉出独立的灵魂,在婚姻的泥泞里百毒不侵。
偏偏上天让他们有浓情,有羁绊,打破预定轨道换来情爱牵扯。
云寂觉得她和沈纪琛还是默契的,从她记事起,墨玉铃铛就在她手上戴着,懂事后听妈妈说过铃铛的来历,记得自己还笑妈妈封建,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娃娃亲。
对象还是比自己大这么多,等她长大,人家女朋友都能坐满一个教室,所以她自然也觉得不靠谱。
沈纪琛见她发呆,把玩着她的头发戳戳她的鼻尖:“那你呢?周年庆初见就对我见色起意?”
云寂嗔他一眼,嘟囔着:“我哪有这么肤浅,而且那也不是我们初见。”
沈纪琛闻言有些不解:“不是吗?在此之前我们还见过?”
云寂唇线抿直,眼尾略微上翘,黑瞳澄澈,看人时似是带着钩子。
勾的沈纪琛边心痒痒,喉结滚动,心虚地清咳:“我……记性不太好,能告诉是我什么时候吗?”
云寂嗤笑,她还没兴师问罪呢?倒是挺会找理由。
她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下巴抵在上边,看着他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等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吧。”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就这么把写满少年过往的日记交给我,真不怕我找到你和其他小姐姐交往的蛛丝马迹。”
看她鬼马精灵的样子,让沈纪琛身心舒畅,他喜欢看她笑,看她作闹起来的后脑勺。
“不怕,在情感上我赤条条,像我这么无趣且冷情傲性的一个人,能得到你的喜欢真是意外之喜,可能真就只有你喜欢我吧。”
不知怎么,云寂从他的口气重听到了落寞感。
“别乱说话!”云寂伸手轻拍他肩膀上的纱布,继而又补充道:“有时候我也不理解我到底爱你什么,甚至有时就在想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心理暗示我本就该喜欢你所以才会不自觉地受你的牵引,也会怀疑我到底对你的占有欲是源于爱还是出于我是你的妻子身份,你就该对我保有忠诚。”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云寂觉得这个问题很敏感,她用手指轻戳他的胸肌,抬眼觑他:“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沈纪琛唇角弯起,笑意浓烈,她的小妻子警惕性还挺高。
手被沈纪琛拉住,攥着手心放在心脏的位置。
两人对视良久,耳边的雨声渐弱,冷不丁地冒出一声野猫叫。
将云寂逐渐朦胧的意识拉回,她轻声打了个呵欠,睡意逐渐蔓延。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沈纪琛率先出声:“姜茶呢?怎么没带在身边?”
平常只要云寂不和他在一起几乎都会把姜茶带在身边。
“芳姨带回爸妈那了,最近工作强度有些大,带在身边还没有把她放在家照顾的好。”云寂用下巴撑在她胸口,闭眼酝酿睡意,突然她转念一想,反问道:“之前看到姜茶就躲得远远的,不见还想了?”
“自从知道姜茶的名字和我有关后,就觉得她无比亲切,像我的家人一样。”
摇椅晃动将人的意识变得朦胧,倦意来袭,云寂趴在他的怀里,眼皮低垂,像是快要睡着,困极还不忘应他:“善变的男人!”
听她声音含糊,沈纪琛微笑着轻拍她的后背,他用脚控制摇椅晃动的幅度。
直到胸膛处有平稳温热的呼吸,他才敢移动已经麻木的身体。
后背的伤本不该双手用力,可他还是用考拉抱的方式将云寂从摇椅上抱起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也掀起另一侧的被子,和她躺在一起。
他身上热乎乎的,云寂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