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师尊讲早课的日子,所有的弟子都必须到齐。
袁连早早进了讲堂,为师尊做好准备。裴若安坐着轮椅姗姗来迟,闻花亦与周稚雀勾肩搭背,不知在笑些什么。
但闻花亦在堂前碰见易若晴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便敛了下去,恹恹地唤了声大师姐。
有了莲池一事后,易若晴与闻花亦的相处模式更恶劣了。
可易若晴不善说谎,也不屑于说谎,若闻花亦再问一次,她还是会回答:“我现在仍旧这么认为。”
二人的目光短暂接触后,又不约而同地迅速避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搞笑得很。
哦豁。
周稚雀感觉自己闻到了空气中传来八卦的气味,她收紧勾搭着小师妹的手臂,凑近她耳边道:“和大师姐吵架了呀?”
“没有,我们向来不熟。”闻花亦木木应道。
周稚雀闻言,扶住自己眼前无甚作用的小圆框墨镜,阴阳怪气道:“我~们~向~来~不~熟~”
闻花亦冷笑道:“三师姐不如再大声点,我担心大师姐听不到呢。”
周稚雀调笑道:“那可是大师姐,我哪敢造次。”
易若晴不知道面前这两人又在嘀嘀咕咕些什么,整个灵霄宗就属她们最臭味相投。
易若晴伸手扯过闻花亦的手腕,在其手腕内侧一触即离,速度快得闻花亦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闻花亦惋惜自己反应太慢,都没来得及狠狠甩她一巴掌。
易若晴轻垂眼皮,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炼气大圆满,差一步筑基。”
闻花亦扯了扯嘴角,嘲道:“多谢大师姐费心。”
“我们几个里就剩你一人未筑基,自然得多费心。”易若晴面无表情地反击着:“稚雀,你这两天盯着她在莲池修炼,筑不了基,这辈子就别出来了。”
周稚雀:“好的,大师姐~”
闻花亦:“......”
好生气,但混蛋大师姐说得都是对的。
易若晴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便朝竹室走去,这是她最常待着,最容易静心的地方。
易若晴很爱惜灵霄宗及宗内的一切,所以她绝对不允许闻花亦成为未来的大魔头。
在闻花亦刚入宗门时,易若晴想过要不直接将她处理掉算了,一劳永逸。
可她过不去师尊那关,并且谋害同门可是重罪。一旦下手,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她目前还没有成为魔修的打算。
既然没有办法除掉闻花亦,那就只能将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管着。
可易若晴好像天生和闻花亦八字犯冲似的,怎么也处不来。
一见面就必定动口或者动手,真是奇了怪了。
比起感化拯救,易若晴确信自己可以打到闻花亦屈服,迫使对方成为改邪归正。
但前面也说了,灵霄宗不允残害同门,易若晴要是真对闻花亦动手,那将来被赶出师门,成为修真界第一魔修的就得是她了。
闻花亦被关在西山冷室前的莲池三天了,袁连和周稚雀每天都会轮流监督她,搞得她都没法去其他宗偷学点本事了。
虽然她已经是炼气大圆满了,但突破这事是看机缘的,哪有这么容易就筑基啊。
闻花亦摆弄着眼前的蓝色剑穗,愤愤不平道:“三师姐,如果我一辈子筑不了基,难不成大师姐还要关我一辈子?”
近距离观察二人整整五年,洞悉一切的周稚雀,一甩拂尘,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古怪的笑容,心道:大师姐就是这么想的。
但她面上仍旧一边推着闻花亦向莲池走去,一边说道:“怎么会,你天赋高,多去莲池泡泡,筑基是迟早的事。”
“你要听大师姐的话。”
“为什么?”闻花亦定住脚步,侧身偏向周稚雀,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听易若晴的话,因为她是大师姐吗?”
周稚雀:“不是人人都可以称之为大师姐,除了清冷居高、修为高强、清醒克己外,最重要的两点外就是包容和体贴。”
“什么东西?”闻花亦没忍住惊出声,三师姐说谁包容,谁体贴?
“你说的是那个,你打她一下,她能还你十下,然后把你从天池峰最顶端扔下去,天天拽着二五八万的易若晴?”
周稚雀闻言一笑,毫不留情的一个暴栗砸在闻花亦脑袋上:“不可直呼大师姐的名讳。”
闻花亦吃痛地摸了摸肿包:“三师姐,我问真的。”
“我答得也是真的。”周稚雀一扫往日的嬉皮笑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大师姐,她真的真的真的特别好。”
闻花亦语塞,她不认可周稚雀口中巨无敌好的易若晴,但也说不出什么论点去反驳她。
毕竟,整个灵霄宗只有她最讨厌易若晴。
闻花亦打了个哈欠,拿着三师姐刚递过来的灵文小报入了莲池。
作为所有八卦汇集而成的巅峰之作,闻花亦看得津津有味,什么甜妃带球跑,皇子与佞臣,霸道长公主爱上我之类的。
直到她眸光一扫,看见了所有文章里占地面积最大的《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的二三事》,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端详。
她其实一直知道,修真界里有不少无所事事的人喜欢看她和易若晴的八卦,但闻花亦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也不在乎外界如何评判她和易若晴的关系。
但今天,她浸泡在与易若晴一同发现的莲池里,前几日夜里的场面不停在脑海里重现。
忽地,她来兴致了。
闻花亦第一次翻开灵文小报的《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的二三事》,感叹到这种无聊的东西竟然出了到了一千多回还在连载,看来修真界还是太和平了。
来吧,让本小姐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惊爆!灵霄宗大师姐夜袭西山冷室闭关小师妹,孤女寡女共处一室,战况激烈,翻云覆雨赴莲池!】
据知情人士透露,灵霄宗大师姐易若晴于近日提剑夜闯小师妹闻花亦闭关的西山冷室。
未过多久,冷室周围剑气与符光交织,疑在参悟《九霄凌云决》秘术。(知情人士:那晚大师姐的本命剑鸣响七次,前所未见!)
二人参悟情意绵绵剑后,于子时共赴莲池,百年难得一见的冰魄莲花突然绽放,二人鸳鸯戏水,好一阵快活!(吃瓜群众:听说她们共食一株同心莲哦~)
(文末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灵霄宗匿名道友提供线索,虚实不定,仅供娱乐。特别警示:近日南方小村离奇死亡的凡人剧增,天行院已介入调查,金丹以下的修士请勿靠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连《九霄凌云诀》的影子都没见着,还分食一株同心莲?
可真会搞噱头,闻花亦倚莲哂笑。
闻花亦凭空捏出几道小纸人,将灵文小报放在它们头顶,低声道:“给易若晴送去。”
这种稀奇古怪又离谱的东西,可不能让她一个人独享。
源源不断的灵气顺着莲花进入闻花亦的体内,她隐隐察觉自己有筑基的迹象。
于是,她立刻静息,闭目运气,感受灵气在体内游走。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紫色灵柱自她体内破蛹而出,直冲天际,四散的灵气掀落了不少花瓣,洋洋洒洒铺了满池。
“恭喜小师妹筑基。”周稚雀和正巧赶来换班的袁连祝贺道。
“多谢师兄,多谢师姐。”闻花亦应道。
远处,灵霄宗议事厅门前。
正准备踏门而入的易若晴,被远处西山一道不算扎眼的淡紫色灵柱引去了视线,如此独特的灵气光芒只一人拥有,易若晴唇角微微勾起道:“还不算差劲。”
议事厅内,宗主与一众弟子正就着乾坤映像仪的内容议论不停。而易若晴作为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时常需要抽出时间来议事厅学习如何处理宗内事务,今日也不例外。
她见众人正聊得火热,自己也不便开口打扰,于是默默找了角落望着乾坤映像仪内的一切。
那是一具十分满头白发的尸体,面容枯槁,躯体干瘦,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宗主,我看不出来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的啊?”
“对啊,宗主,这看着就是一位寿终正寝的老大爷啊。”
议事厅的众人纷纷开口道,他们想不通宗主为何要特地召集他们这帮金丹弟子聚集于此,就为了看一具平平无奇的尸体。
宗主眯着眼,不悦地环顾四周,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随着宗主的目光渐渐变小,直至寂静。最终,宗主满含威严的目光落在了墙边的易若晴身上:“若晴,你来说这具尸体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具尸体的皮囊保存完整,紧紧贴着骨骼,没有腐烂的过程。”易若晴顿了顿接着道:“头发花白,但肌肤平整无褶皱,也无老者常有的褐斑,是个年轻人。”
“若晴说得对,这是一具被抽走了寿元的年轻尸体。”宗主的眼神逐渐转为赞许,神色也和悦不少:“在南方一个名叫临谷村的地方,天行院发现了大量的这类尸体。他们无一不是被抽走了寿元的年轻男女。因此,我们怀疑是魔修所为,需要一批金丹弟子前去辅助天行院调查此事。”
宗主一挥衣袖,一张刻着灵霄宗宗徽的古铜令牌便落入了易若晴的手里,他沉声道:“众弟子听令,本宗主现任命天池峰首席大弟子易若晴为领队,率金丹期弟子明日前往临谷村助天行院破案!”
以易若晴为首的金丹期弟子们众声一致:“弟子领命,绝不负所托!”
议事厅会散后,多数弟子慢慢向门口移去,易若晴也不例外。
就当易若晴快走出大门时,宗主忽地想起来似的,在众人身后轻飘飘留下一句:“若晴啊,无极让你记得把你那个顽劣的小师妹也带上。”
啪,议事厅的大门裂了。
而始作俑者正神色不明地立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易若晴语气淡淡道:“不好意思,没控制住灵气。”
好可怕!
最靠近易若晴的几名弟子瑟瑟发抖,他们分明从易若晴的脸上看见了杀意。
真的是太可怕了!
无极仙尊对于自己宝贝徒弟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一如既往慈祥的笑着:“晴儿,怎么了?”
易若晴神情严肃,语气认真道:“师尊,小师妹不能下山。”
无极仙尊慢条斯理地回道:“亦儿也到下山历练的年龄了,有何不能去的。”
因为她出了灵霄宗就会变成修真界第一大魔头,然后回来灭了我们满门,但这种话对师尊又说不出口。
易若晴:“师妹刚刚筑基,此次任务队伍里全是金丹修士,她修为不够。”
“无妨,只是历练,添点见闻便行,也不指望她派上什么用场。”无极仙尊依旧笑着说道。
易若晴紧盯着师尊握着拂尘的手背,最终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弟子知晓。”
师尊见她的第一眼便能知晓她是重活一世之人,又一路将她领入修仙之门,没有师尊,就不会有现在立于灵霄宗之顶的她。
师尊是她这世上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
师尊既然坚持要让闻花亦跟着去,那肯定有师尊自己的道理,她只需要照做便可。
易若晴怨念十足地让袁连将此事转告给闻花亦,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那张惹人心烦的漂亮脸蛋。
袁连得知闻花亦可以下山历练的消息后,比本人还要兴奋数倍,通宵不睡的拉着周稚雀为闻花亦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
周稚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然她现在已经辟谷且不需要睡眠,但她还是喜欢保留着身为普通凡人时的习惯,每日睡上几个时辰。
她望着袁连忙忙碌碌的身影,被睡意占领的大脑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了,她曾和闻花亦讨论过的问题。
周稚雀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望着蓝天飘过的白云道:“亦儿,你不觉得二师兄总是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有点子烦吗?”
彼时正被大师姐罚抄道德经的闻花亦,笔锋一顿:“我对二师兄的感情很复杂。”
周稚雀转头不解,心道除了同门师兄妹的情分外,还有什么复杂的。
树叶摇曳的声响在耳边回荡,面前的宣纸沙沙作响,天地广袤无垠。
闻花亦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望天,微风抚过她的发梢与裙摆。
“我想让二师兄当我娘。”
周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