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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捞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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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警惕地看着他。

施明此刻完全不像前两日在杨府见到的那般淳朴无害。

虽还是一样的面容,他却好似摒弃了七情六欲,漠然地让人心里发慌。

“进来坐坐吧。”他竟然笑了一下,有种诡异的慈祥。

郑元济是真的不能理解,他觉得整件事情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从开始调查的那一刻就全部偏离了。

施明在杨家这么多年,甚至小时候还抱过他!

现在他只觉得不寒而栗,涌上一阵后怕的情绪。

而且施明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不用多少年便能归家颐养天年——到底是图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元济知道自己冲动了,但他目光执拗,固执地想寻求一个答案。

“你问哪一桩?”施明甚至有闲心调侃一句,他悠悠地为他们泡好茶,仿佛还在履行一位管家的职责,“放心,没毒。”

季聆冰冷的嗓音响起来:“就从第一桩开始说吧。”

谁料施明却摇了摇头:“太远的我也记不得了,你们要找人也是找不到的。先讲讲怡香院那孩子吧。”

他言下之意却是除了近两个月的,之前还有。

但这可是在盛京啊。

天子脚下,竟然也有这么多穷凶极恶之徒潜藏于世吗?

梁同玉心下骇然,迷雾中似乎有无数只暗处的手笼罩着京城,前方阴云诡谲。

“她原本不在我的名单之内,但奈何她运气不好。那天我同人交易东西,被她看到了。虽说留她一个也没事,但她既是平阳的,不如一起和我下地狱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仿佛提及平阳这个地方都会脏了自己的口。

“可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她也不认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梁同玉有些激动,“你只是因为一己私欲,就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你凭什么!”

她想到怡香院众人口中的小荷叶,即使未曾谋面,对方却是个努力生活的姑娘。即便生存环境那般恶劣,她也不曾放弃。结果只是因为意外目睹一场交易,就永远葬送了未来的人生。

池熙恒怔怔地望着梁同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情绪这般激动。

她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解的光芒,整个人都是鲜活的,熠熠生辉的。

“平阳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池熙恒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仿佛想望到多年前那场千里之外的灾变。

……

施明终于平静下来,他望着众人,却突然诡谲一笑:

“平阳,当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他神情似疯似讽,话里的指向性又太明确,简直让人汗毛倒竖。

“你们见过王春贵了吧?”他话锋一转,“他现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在这之前,他可是县里以好脾气著称的教书先生,有着美满的家庭,妻女俱全。”

人不可能一下子堕落,除非突然遭遇了什么。

“我猜他逃出来后也尝试过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或者组建家庭。”施明笑了一下,透出点同病相怜的自嘲,“可惜失败了。最后无法发泄压力,人就彻底颓了。”

这话倒是和如梦说的对上了,她确实有表明王春贵原本和她许诺过,后面却一下子不来了,人也沾上了赌瘾。

“当年那场疫病,到底是怎么爆发的?赈灾粮没有及时赶到吗?”

池熙恒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他后来在现代问过他家老池,得到的结论是虽然古代各类条件都很苛刻,但如果赈灾及时,粮食与医疗都供给到位的话,其实很难发生这么大规模的疫病。

古代人口本来就少,假设一个县城三五万人,拨粮两万石再加上当地粮仓的库存,绝对绰绰有余。何况平阳的地理位置并不偏远,且气候适宜,本身是具备灾后重建能力的。

“哪有什么赈灾粮,整整两月,颗粒未至,平阳仿佛一座死城。”施明眼底仿佛又浮现出当年惨烈的景象,“我与夫人本是回家吊丧的,当时途径平阳,有她的哥哥。本想着帮衬一把,也劝他们尽早离开。谁知刚留下来第一天就爆发疫病,他们不幸被感染了,但最初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短暂的伤寒,更多人还是在等待官府的救济粮,吃食才是最令他们关心的话题。

事态是在第三天急转直下的。

饥饿、高热、皮肤溃烂、咳血……

死亡的恐惧永远比希望先到——平阳封城了。

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到处都是人肉的腐烂味与焚烧肉块的焦烟味。

每天都能在下游捞起无数具残破的尸体。

你可以看到东市卖炊饼的汉子,他那张紫涨的脸上爬满蚯蚓状的血痕,抓着不知名的块状物就往嘴里塞;也可以见到守城兵丁砍了百余名想要出逃的染病县民,尸身的血水混着药渣,缓缓渗入老树根里。

“那是我第一次在一座城里同时看到那么多崩溃与绝望,悲怆与呐喊。直到最后都归于沉寂——因为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被这段话语描述出来的场面震惊到失声。

“那,你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郑元济颤抖着声音问他。

施明居然缓缓地笑了一下:“能逃出来的,大多手上都沾着人命,不是杀了人,就是当了帮凶。而一旦迈过这条线,即使装得再好,我们也不再是人了。”

所以他才会说王春贵回不去了。

他也回不去了。

“当时站出来的有个什么将军,似乎也是探亲的,是他建议的封城。我来的时候饥荒已经快一个月了,我不清楚最初疫病为何爆发,也不清楚朝廷为何还没有过来增援。”施明回忆着,“但若真按照他的组织与想法,或许真能破局也说不定。”

池熙恒拧眉,他猜想这就是池巍说的全家葬在平阳的虎牙将军。

……

将军纵有千般雷霆手腕,可惜终究抵不过人心。

后来人们逐渐发现这种疫病传染力极强,但有的人却不会被感染。饥饿再加上对生的渴望,于是那些不会被感染的人就在极端条件下被分食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选择那些平阳人下手……当然是因为逃亡途中他们害过我啊。”

他永远也忘不了妻子与儿子惨死前的模样,一切只因为他们没有被感染,便要被捆起来生生虐待致死,下十八层地狱么?

他是个懦夫。

他逃了。

但他在鲜血中记住了那些人的脸。

“可是你儿子……”寂静中有人疑惑出声,明明安远之前还说他儿子健在。

“他不是我的儿子。”施明冷冷道,“只是被派过来的人而已。”

他们懂他想要什么,施以亲情诱饵的同时,也派人监视他。

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你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季聆永远犀利,她一针见血,“你虽没提及,我却能猜到,应该是你趁妻儿受难的时候逃走了;苟且偷生独活这么多年,报复也不对当年的加害者下手,而是将情绪发泄到孩童身上。”

“你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她冰冷无机制的声音像锋利的钢钉,狠狠扎在施明的心上。

激得施明陡然暴怒:“你懂什么!那是我们的……”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更多的内幕,却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及时停下来,桀桀地笑着:“你想套我的话,我知道。但很可惜有些东西我也无法透露给你们。”

季聆眉目冷淡地望着他,未置一词。

郑元济却忍不住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对杨家下手呢?据我所知,杨家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施明古怪地笑着:“这倒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听命行事。但杨琮被家里人宠坏了,我曾被他打翻的水壶烫伤过,干这桩事倒也不算亏心,最多对不住老爷和夫人吧。但这命令一出,我便知道我是弃子了,也不会在意这么多。”

他话里透出的无情与阴毒令人咂舌。

“大梁苟延残喘百年,气数已尽。前些年的天灾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我……”

他还欲再说更多,口中却突然缓缓流淌出一缕鲜血,他面上顿时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却又很快化作不屑冷笑,接着便白眼上翻,面色青灰。

这不知是毒还是蛊的东西来势汹汹,发作起来顷刻间一个大活人就没声了。

季聆在第一时间就阻止了其他人的靠近,因为她不确定暗处是否有其他人盯梢,可能会放冷箭,或者蛊虫会找下一任宿主。

场面一时间静寂无声,只有尸体的存在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去……”突然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好久才有人说话。

齐曜最先开口,他觉得自己前十几年跟白活了一样:“为什么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他自小长在京城,总觉得世间千好万好,人也逍遥自在快活恣意。

春风马蹄疾,看尽长安花。

他从没有料到在大梁某个角落,竟然发生过这样骇人听闻的往事。

盛京消息根本不闭塞,有时下最好吃的、最好玩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风靡。结果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是来自平阳的。

“有人欺上瞒下。”季聆的声音幽深如寒潭,“大约是克扣了赈灾粮,结果事情爆发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为了不走漏风声,直接断了全县城的生路。”

“但能做到这一步,朝中一定还有官员与他一丘之貉,帮忙打掩护。否则单凭几人之力,捅不出这么大的篓子。”

季聆望向池熙恒他们:“我不知道你们还在查什么,但如果是平阳相关的事,我劝你们及时收手。”

“这件事不是你们能涉及到的。”季聆的话语虽然刺耳伤人,却是事实。

池熙恒虽然自信,却不盲目自信,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件事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范围之外。

郭寂之死,究竟为何而死?萧隐偷盗的账本,究竟为谁而盗?

施明做的这些事,除了平阳的仇人,还有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又是为背后何人而做?

他一般不会插手没有把握的事情,当一件事明显超出现在的能力范围,就要考虑是否继续。

更何况如果他承诺带上梁同玉,他是否能将她安全带回、完璧归赵?

思虑让人变得胆怯。

他还在瞻前顾后的时候,却听梁同玉坚定而轻柔地问:“季聆,那你呢?你要去查吗?”

她甚至直呼了季聆的名讳。

“有些事,总有人来做。”季聆的眉间总凝着化不开的薄雾,仿佛这么多年都是踽踽独行,“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但我是大梁的公主,这更是我的责任。”梁同玉头一次反驳了她,“如果背后的水太深,那一个人的力量更加难以撼动。”

“独木不成林,我也想帮你。”

她窥见了这个世界阴暗的一角,她也在这件事中看到了有关未来更多的可能。

季聆果然如她年少时想象的一样优秀,而她从始至终都想成为这样的人。

“公主殿下,您真的长大了。”

季聆有些怔然地望着她,当年那个半大孩子般望向她的小豆丁现在竟已能说出这番话了。

“是啊,我说要追着你跑也是认真的。”齐曜半开玩笑半认真对季聆道,“说好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噗嗤——”有季聆手下的人没忍住笑了出来,“齐公子,你,算了,祝你成功吧。”

这是很显然不搭界的两个人,他们顶头上司心中也只有事业,不过这话说出来也太打击齐曜了。

“当然!”郑元济眼神亮亮的,闪着一往无前的坚定,“我要判疑案,肃朝纲!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断案人!”

池熙恒有些失笑地望着他们,深觉自己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像从某天起,就再也没有这么恣意张狂的放话了。

但是被热烈环抱与簇拥的感觉真好。

于是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胸腔里仿佛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他没再说话,却静静站在了梁同玉身后,同她一起表明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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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冲刷在窗棂上,破败的屋内泛出潮湿腐朽的气息,寒意漫上心头。

“捞尸人没了?”一名黑衣男子用方帕擦了擦手,面上半开裂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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