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煜在家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混吃混喝一上午。饭后,他自觉去储藏室找出宠物箱,抱起一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多多,轻轻地把它推到里面。
“你干吗去?”林暮暮从院子里推门进来,眉头一蹙,目光盯着正拎宠物箱的潘煜,冷艳高贵。
“回郑州。”
潘煜什么东西都没带,手上就一个宠物箱,特别光棍。
“郑州?那刚好捎我一程。”林暮暮喊阿姨递来外套,催他出去,“开车去吧。”
“……”潘煜委婉又不那么委婉地提醒她,“路上八个多小时。”
“嗯,刚好我也冷静下。”林暮暮用两指揉捏额头,声音放得有些低。
长空2312的机长和安全员现在都还在拘留室,不知道会不会被移送检察机关起诉。
林暮暮去就是为了处理这个事,急有点,但也算不上很着急。
情况再差也就这了。
潘煜看了眼亲姐,贴心地没再说其他:“那我去院里开车。”
“去车库挑个吧,爸和容姨都在院里。”林暮暮给他按了电梯,意有所指,“你带着多多走就走了,别在他们面前晃。”
“最近——”她舒出一口长气,神情疲惫,“都不容易,别添堵了。”
“?”
添堵?
潘煜压根没联想到自己身上,搬到郑州算个什么添堵?喜欢上许主任就更不是了。
那是多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小卷毛逻辑通,根本不认同林暮暮女士说的话,甚至还能很自信地反问她:“谁要添堵,你么?”
“是你!”林暮暮瞪他,“你不添堵你现在走?!”
“对啊,我回郑州又不犯法。”潘煜很小心地问亲姐,“但长空2312的机长和乘务员应该已经触犯了治安条例吧?是要被拘留的。”
“潘煜!”林暮暮一改刚刚的丧气样子,拎着包就像是扛了个火枪筒,一言不合就朝他身上狠打了两下,神情张扬地像只孔雀。
“进去!”
客厅电梯门开了,林暮暮转眸,示意他赶紧滚进电梯。
潘煜刚想躲没躲,现在左肩处应该是被包链挂了道,有点火辣辣地疼。他抻了下胳膊,略微耽误了点时间。
林暮暮踩着恨天高,进到电梯又回头看他,语气森森:“你现在是自己进去,还是我把你踢进去?”
“......”
潘煜最后上车的时候都委屈巴巴的,坐在驾驶座上摆弄手机备忘录,语音输入:“2024年7月22号的下午三点零四分…”
“磨蹭什么呢?”后座的林暮暮女士踹了下自己面前的驾驶靠背。
“记仇啊,”小卷毛格外认真,“我要把你刚刚欺负我的画面记录下来。”
林暮暮哼笑,情绪比刚刚好了很多:“然后等我老了的时候,拿着你的备忘录一条一条地找我算账?”
“不算账,我的备忘录不跟你共通。”小卷毛认真记录要点,心情愉快,“我要拿着去找心疼我的人。”
“心疼你的人,”林暮暮觉得好笑,“谁啊?谁会愿意陪你玩这小孩子的游戏。”
“许主任。”
“主任?”林暮暮关注点在后面,慢慢坐直,隔着车前挂着的玻璃镜看他眉眼,“政府工作的?”
“不是,空管局的青年精英!”
“哦。”林暮暮见得最多的就是精英,人又躺了回去,“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
“他认真、专业、有原则;严谨、担当、有风度…有时还特别可爱。”潘煜拧动钥匙,边说边点头,眼里都像是在发光,“认识他之后,我终于能理解网上为什么会有那句话了。”
“什么话?”
“美貌才是他不值一提的优点。”【1】
“……”
林暮暮噗嗤笑起来,不动声色地套话:“你把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都开始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了。”
“不是女孩,”潘煜这辈子都不知道隐瞒怎么写,坦荡大方,“他是个非常、超级、无敌优秀的男人。”
“!!!”
林暮暮整个人是弹坐起来的。
她看向潘煜,震惊且意外:“你,你喜欢…男人?!”
没觉察出来啊。
“我喜欢的是他。”潘煜准确地定义,“只有他。”
“……”
林暮暮单手捂脸,心如死灰,完全地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悲从心来,极度后悔:“我今天怎么让你送我了呢!以后你要是东窗事发了,我又是唯一一个知情的。容姨指不定就该以为是我撺掇你的,搞不好还以为我是个拉皮.条的。”
本来林暮暮觉得潘煜因为谈个对象而选择换个城市、搬出去住的做法就已经很挑战容婉和潘爹的底线了,没想到潘煜还整了个挑战争霸赛。
他谈的对象是个男的!
男的,潘煜;潘煜,男的。
林暮暮只庆幸自己刚刚没让潘煜直愣愣地撞上容婉他们,不然家里现在就跟过年放炮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炸!
她手搭在车门扶手处,碰了碰开关又放下,心如死灰。
“但凡我不怕死,刚就跳下去了。”
林暮暮脑子嗡嗡地,一天一夜没合眼,精神都有点恍惚: “鱼宝,我今年才刚刚三十!是,我承认我有时抽烟、经常喝酒、长包男模,但我也是个事业有成、按时纳税、绝不乱睡的好女孩啊!鱼宝,你记得跟容姨说,我是正经人,不做那不清不白的事。”
潘煜其实没听明白林暮暮在说什么,但好在他记性好,见林暮暮不说话了,他便开始倒带,顺带纠正她的喊法:“姐,你要叫我潘煜。”
林暮暮从善如流地改口:“panda。”
改了又好像没改。
潘煜顿了下,继续:“为什么爸妈会以为我跟男人在一起就不清不白了?我们明明是清清白白、按部就班!”
“按部就班?”林暮暮抓着重点,目光凝视,“你们就到哪一步了?是不是都准备逼宫见家长?”
但凡潘煜敢点个头,林暮暮这次捎带手就能把人给按下去。
只是——
“姐,逼宫是什么意思?”
林暮暮:“...见家长的意思。”
“哦哦,那我逼过宫了。”潘煜抬了下脖子,眉眼流动着骄傲,“我都见过他爸妈了。”
他跟许主任一起送他们上的车。
“许叔还让我试试过年回他们家。”潘煜挠了挠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应该挺喜欢我的。”
林暮暮眼前一黑:“…你都见过他父母了?”
“嗯!”
“他们还让你过年去他们家?”林暮暮警铃狂响。
潘煜认真回想,当时许国海好像就是这样说的——“在外我管不了你们,过年回家你试试。敢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腿不给你打断。”
当时许主任脸色难看,小卷毛也没细问,反正他又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所以,潘煜还挺高兴地帮他们把行李送到了车上,手挥的都特别有劲儿。
河南人是真热情啊!
潘煜的注意力被牵走,又很快回来:“姐,我听我新认识的朋友说,常规的婚姻只有四步—喜欢、追求、恋爱和结婚。”
林暮暮心中的警铃持续尖锐爆鸣,游荡在报废的边缘,魂飘没了,反而能很平静地开口:“所以,你们现在是要结婚?”
“当然不是,”潘煜摇头,停顿了片刻,语句放得很慢,“我都没有竭尽全力、费尽心思地追过他,是不能那么草率提结婚的。”
小卷毛在说重大的决定时喜欢罗列成语,以彰显这句话的重要性。说完自己又回顾了下成语的意思,嘴角忍不住上扬。
有些人一想到便是路途遇花开,轻快伴馨香。
“等下,”林暮暮打破了他的自在,神情迷糊,“你们没在一起?”
“暂时没有。”潘煜的声音低了瞬,但很快又昂扬起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相当有安排,“所以,我回去之后要很认真地追他!”
“追上了,我们才会在一起。然后我会求婚,我们会结婚。”
林暮暮:“。”
本来以为是兵临城下,结果发现是自家的兵。
虚惊一场。
“你,”林暮暮长松口气,整个人又歪了下去:“你才多大就想着结婚,晚婚晚育,知不知道?”
恋爱都还没谈就想着结婚,话说出口都让人觉得天真。
“不知道欸,”小卷毛笑,眼底干净又真挚,是藏不住地炙热,“遇见了他,我只想结婚。”
“遇见了他...”这话酸的牙口疼,林暮暮重复不来。
爱情可能是一场马拉松,不是所有人都能上跑道,但总有太过稚嫩的人愿意不顾一切,争前恐后地往前奔。
要摔跟头的。
林暮暮不怕他摔,只怕家里人跟着担心:“爸和容姨都不年轻了,没确定结婚的事就别跟他们说了,记着没?”
“记是记着了,但我还是会说的。”潘煜很执拗,也非常郑重,“我很喜欢、超喜欢、非常喜欢许主任。他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们也能重视。”
“…那也别现在说。公司最近事多,爸是真没这个心力。”林暮暮拿他没办法,滑着日历,算了下时间,“多等两个月,至少要在长空2312的事故平息后再说。”
“我不能保证。”
小卷毛相当重信,拿不准的事从不轻易答应。
“不能保证也要保证,”林暮暮裹紧风衣外套,“容姨受不住的。”
潘煜胸有成竹:“但她不会干涉。”
林暮暮提了下嘴角,信都不信。
容姨对潘煜是小事不管,大事不放。不然,潘煜早就该进公司工作了。
多好的机会,她一退,潘煜上提,说不定二十七八都能干到航司副总职位。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青年才俊会是她弟弟,一手带起来的亲弟弟。
林暮暮想想都美。
“姐。”潘煜喊她。
林暮暮正是美的时候:“说。”
“拉皮.条是什么意思?”
倒带结束,小卷毛就剩最后一个没懂的关键词了。
林暮暮:“……”
——
潘煜回郑州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了,下高速后先把林暮暮送到酒店,随后掉头,径直回家。
刚换了新的地方,多多有点应激,夜里跳到床上咬醒他四回。
一人一猫都没睡好。
潘煜本以为多多会跟自己一样,上午都没什么精神。但没想到这主子早上七点准时晃荡在他床边,脾气不太好地伸出爪子朝他脸上拍,“喵喵”地要饭吃。
两种生物四目相对,相持片刻,潘煜认命爬起来,打着哈欠跑了趟市区,买齐了多多的居家装备,忙前忙后伺候了一上午,猫主子也没吃几口,但勉强是愿意踏着四只小爪子跟他后面四处巡视新家了。
潘煜觉得好玩,录了段视频发给许主任。许言今天值班,没有回他,潘煜也没继续打扰,坐在地毯上,开始聚精会神地看麻将教程。
多多玩累了便会趴在他脚边,睡得呼呼作响。
中午饭点,林暮暮打来电话,简洁有力,不容拒绝。
“接我,吃饭。”
“…”潘煜问她,“姐,你今天没商务应酬吗?”
“双休,谢谢。”
“不客气,”潘煜用以同样的礼貌,“但我接不了你,市区限外地车号。”
他上午刚被罚过。
“真麻烦。”林暮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潘煜没当回事,由着被电话吵醒的多多啃他指关节出气,挠了挠它下巴,跟它窝在地毯上继续开着0.5倍速看视频。
有点上头。
次日下午,潘煜执飞北京到武汉的来回航班。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才坐高铁回到郑州东站,林暮暮亲自接他。
“换车了。”潘煜合上后备箱,随口一问。
“嗯,郑州临时牌照,过了两天上好牌给你。”林暮暮把钥匙扔给他,习惯地开口,“以后你开这车接我。”
“...我不!”潘煜拒绝,他可没见过保时捷了,再次跟她认真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