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今夜不知为何太子来了雅兴,要在月下独酌,这命令吩咐下来后,东宫后厨就开始忙里忙外。
太子许久没有这样放松了,所以所有人都不想也不敢扫了兴致。
连忙准备膳食和太子爱喝的酒。
只是有些过于晚,负责摆膳的人都已经休息了。
摆膳的人也需要值夜,就是害怕上位者突然饿了,或者有了雅兴。
只是这种事极少碰到,所以大多都玩忽职守,虽值夜也都只是报个名字,然后自己做自己的事。
今夜不该仲夏当值,所以仲夏就去了后院的树林里练功。
刚来时她是不敢的,只是后来逐渐熟悉了,对于东宫的格局也都了如指掌,所以特意选了那块晚上没有人去的地方。
练一练,总能让仲夏好受些,晚上也能睡着了。
今夜刚练完回来,就看见这些人忙里忙外,就知道有事情。
询问后,才知道是太子要喝酒,心中暗自骂这个不体恤下人的太子,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个机会。
刚好今夜当值的人不在,常事也无法调度。
看见仲夏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让她去摆宴。
仲夏先是推脱一番,然后答应,还换来一个人情。
仲夏进屋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后,才在外面候着,准备摆膳。
到花园时,太子已经等着了。
仲夏不敢松懈,将准备好的膳食一一摆上,按照吩咐,将太子喜欢的,摆得离他近些。
摆完后,就在一旁候着。
酒这时也已经温好了,太子的侍从给太子倒了一杯,然后也退下来,站在仲夏旁边。这时太子的身边没有人了,只有他一个人面对这月亮,面对着前面无际的黑暗。
仲夏无聊,偷偷抬头看他,看不见正脸,就去看桌上。
他用的那只杯子是白玉的,轻薄得彷佛能透光,在月光和烛光下,能够发光。
仲夏看得痴迷,抬眼想要收回视线,就与太子对视了。
仲夏先是愣住,然后记起自己的身份,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石头。
“你,过来。”
太子懒懒道。
仲夏先是装作疑惑,经旁边人提醒后,才慢慢走上前去。
“殿下,请问有何吩咐。”
仲夏的礼仪十分到位,说话间也没有抬起头。
“倒酒。”
太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想着这人好像从未见过。
仲夏移步到桌前,小心翼翼地给太子斟满酒,然后放下酒瓶准备下去。
“本宫让你下去了吗?”
仲夏就怕他让自己走了,就懊悔地停下,头埋得更低。
“抬起头来。”太子玩笑似地用筷子戳了戳仲夏的头。
仲夏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然后慢慢抬起头与太子对视。
然后脸慢慢红晕,又垂下脸。
太子看见了仲夏的模样。
是很英气的长相,不似中原女子,虽是晚上,但脸上没有一点疲惫之色,反而精神抖擞,像是刚刚运动过,鬓角的头发也是连在一起的,但是被别在了耳后。
“刚才,干什么去了?”
太子观察完就移开了视线,拿着筷子,随意夹了菜,但只是放在碟中,没有吃。
“回殿下的话,刚才忙着准备膳食,多跑了几趟,就出了汗,小人该死,不该以此乱头粗服面见君王。”
说完,仲夏就跪下了。
只是演得太逼真,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磕得她膝盖生疼。
“起来,本宫今日高兴,不治你的罪。”
太子被逗笑了,随意地拿起酒喝了起来。
“你是新来的?”
“回殿下,小人来了有一个月了。”
“是吗?没怎么见过。”
“家是哪里人?”
仲夏已经忘记入宫时的宫籍上写没写自己是哪人,就顺便编了一个。
“回殿下,是福州人。”
“倒是远,怎么进的宫。”
“回殿下,到了适婚年纪了,家中人逼迫小人成亲,小人逃了出来,无处可去,才进的宫。”
太子听了,又上下打量仲夏,但是没说什么。
仲夏眼见,上前去又给他满上了酒。
“喝酒伤身,殿下还是少喝些。”
“那你还倒?”
太子说完,拿起来一饮而尽。
“倒酒是小人的职责,而劝导是小人的肺腑之言。”
仲夏说完,大胆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百合莲子糕给太子。
“百合清心安神,润肺止咳,莲子养心,可调理心阴虚,心火旺引起的失眠。殿下不妨试试。”
“你胆子倒是大,没问你话也敢说。”
“妾该死。”
仲夏又跪了下去。
“好了,站起来,怎么看出我没睡好的?”
“殿下,我能回答吗?”仲夏故意这样问,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快说。”
“殿下眼下的乌黑与这黑夜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这句话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太子夹起那块糕点吃了一口,药味很重,不喜欢。
“你懂药材?”
“回殿下,小人略懂些医术。”
周旋之前,仲夏将自己能说的长处说出来了,希望太子能够记住她。
“好了,下去吧。吃药膳还不如回去睡觉。”
太子站起说的这句话,说最后几个字时专门离仲夏很近。
太子已经走了好几步,仲夏准备收盘子了。
他又回来了。
“你叫什么?”
“回殿下,小人姓宋单字一个夏。”
太子听了不是很欢喜,只是记着就离开了。
怎么就姓宋了呢。
看着太子离去才安心地收东西。
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只吃了一口,就没动了,明日也是不能吃了。
真浪费。
仲夏在心中吐槽,也不知太子记住她没有。
今夜装了这么久,生怕自己露馅或者惹他不喜欢,直接将她杀了。
那就太冤了,半夜连消息都递不出去。
北蒙国。
北蒙国的宫殿中一群大臣在商量事情,可谓唇枪舌战。唯独王子心不在焉,众人将他的举止看在眼中,但国王在上,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
好在大会散去,国王将王子留了下来。
北蒙国国王喜好奢靡,宫殿金碧辉煌,各色宝石玛瑙数不胜数。
一整张熊的皮毛在国王宝座后面的墙上挂着,显得可怕又威严。
王子侍朋被留下,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错在何处?”
“儿臣不知,请父皇赐教。”
“听闻你这些日子都在打听齐国的事,怎么还在想那个黄毛丫头。”
“父王,以前不是答应过我会想办法让她来和亲吗?”
“笑话,能与我国和亲,只能是尊贵的公主。”
“你也不想想,为何会在这认识她。”
“所以父皇以前都在骗我?”
“我的王子,别傻了,你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她不配。”
“近日已有许多大臣不满你的行为举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一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说完,国王就离开了,只剩堂下跪着的王子。
侍朋一下子就明白为何自己这些天派出去的人,带不回来一点消息,原来都是被国王拦截了。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停云了。
王子有些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叫来随从,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近来不满他的大臣。
夜色如墨。
侍朋换下了尊贵的衣服,穿上了夜行衣,带着恐怖的面具,直奔大臣的府邸。
没有周旋,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用把小臂长的小刀,轻轻割破了大臣的脖子,看着鲜血染红了被子,后来又将大臣的舌头割了下来,带走了。
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空中弥散的血腥味宣告着死亡。
随手将肮胀的舌头扔给了路边的野狗。
然后就离开了,衣服也就留着给没人要的狗做个窝。
回到自己的宫殿,侍朋就开始沐浴更衣,他不喜欢血腥味,可是偏偏有些不听的狗要他去收拾。
让他闭嘴的方式有很多中,但是他没有耐心,只能选择最简单的。
这是父皇让他做的,他没有任何过失。
北蒙国的王子,自当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
泡在水中,侍朋又想起了今日国王说的话。
公主?他才不要,他从小就只要他喜欢的。
他的父皇是尊贵的国王,他的母亲是北蒙国两百年来唯一的圣女,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得到。
任何。
今日他又派人去打听停云的消息,下了死命令,打听不到,他们就不用回来。
他这样想着安慰自己,明日就能知道她在何处了。
水已经凉了,但是他没有起身起来,而是一直闭着眼睛。
又想起了,初见时的情形。
也不过是两年前。
两年前,侍朋去打猎,专门去的靠近齐国的草原,因为那里的兔子最机灵,也最好玩。
当时只带了两个随从,都被他甩在身后。
是随从不敢上前,因为害怕自己一下不对,箭就射向了自己的咽喉。
侍朋当时追着一只兔子,连发两箭都没有中,他没有这么受挫的时候,就狠狠抽了马屁股,想要离得近一些。
但还是跟丢了兔子,无奈只能另找目标。
这次发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肥大,与刚才那只灰兔不同。
虽不能相比,但侍朋还是想将其射中,正准备搭弓射箭,兔子就跑了,侍朋没管其它的,眼睛一直跟随兔子,见它停下了,就急急地将箭射了出去。
好在命中了。
本想让随从去捡兔子,可是草丛中站起来一个人。
还是女子,眼神有些怨恨地看着侍朋。
那时候草原很绿,野花也开了许多,她穿着淡紫色的衣服站在其中,侍朋只觉得美若天仙。
他觉得比他母亲还美。
侍朋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下马朝那女子走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那兔子就死在她脚边,若是侍朋射偏一毫,那箭就射中她的脚了。
侍朋在心中为自己高超技艺高兴,却没发现这女子没有丝毫害怕,不害怕他,也不害怕弓箭。
“你的样貌不像是我国人,此地乃是我国的领土,公子怕是来错了地方。”
说完,停云弯腰,将射在自己兔子身上的弓箭取了下来,然后走过去递给他。
“至于公子射伤我的兔子,作为邻邦,我不会计较,还请公子以后注意。”
在北蒙国,敢这样与侍朋说话的女子,除了他的长辈,再没有其它人。
“你胆子倒是不小。”
侍朋说完,将还沾着血的箭抵在了停云的脖子上,害得停云只能向后弯腰。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侍朋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吓人,但是停云不惧。
“公子先是杀了我的兔子,现在又要杀我,真是好不讲道理。”
“只是这箭头钝了,射出去才能伤人,公子离这么近,是杀不了我的,弄些伤口出来也不是不行,只是我的□□后一定回找你算账。”
停云说完,将他的手推开,然后远离他一步。
“你是谁?”
侍朋问停云,她的胆识不像是普通人。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
“我叫侍朋。”
他终于说了句比较和气的话。
“小女名停云。”
“文邹邹的名字。这兔子要我赔吗?本王子……”
侍朋不想透露自己是谁,急忙改口。
“我从不欠人情。”
停云见现在天色有些暗了,害怕军师担心,就想快些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