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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意明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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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轻舟吃了早饭,又把昨天沾了泥的鞋子拎到外头,用水冲刷干净,放到太阳底下晒着。

一连串的事情做完,她懒洋洋地蹲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撑着脑袋开始琢磨怎么才能留下来。

先献殷勤吧?再画个大饼?能不能做到两说,总之她得表现得真诚点就没问题了吧?先留下再说嘛……

付轻舟越想越偏,最后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思考上了,她的目光追逐着两只院子里翩飞的蝴蝶,眼看它们缠旋着越飞越远,却撞上一片藏青色,瞬间分开各自飞远了。

她脑子一愣,头已经先一步抬起,看清了来人。

正是打猎回来的杨君亭。只见他发丝微乱,额头沁出细汗,手里一左一右地拎了两头毛茸茸的动物,冲她笑了下。

温润多情的男主变身狂野猎户,被创的次数多了,付轻舟对眼前的冲击接受良好,反应过来后马上起身迎了上去:“你回来啦。”

“这一定很辛苦吧?”她状似心疼地抽出手帕,准备帮对方擦擦汗。

“没有。“

杨君亭不自然地侧过脸避开了对方的动作。

“快中午了,我去给你做饭。”他说着大步绕过付轻舟,向厨房走去。

付轻舟不在意地收回帕子,想了想还是提步跟了上去:“杨大哥,我来帮你。”

话说的好听归好听,但她又完全一窍不通,说是帮忙,最后也不过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看男主动手。

只见杨君亭用刀在兔子腹部划开一道线,动作利落地将肉和皮毛剖分开来,雪白的毛上甚至没沾上一点血,像个娴熟的屠户。

场面多少令人感到有些不适,付轻舟微微错开了视线。

杨君亭轻嘲般笑了一下,对她解释道:“兔子的皮毛可保暖、入药,市面上很多人会收。”他顿了顿,语气平静道:“舟娘,你可能会觉得残忍,可这就是我谋生的手段。”

付轻舟立即意识到不对,凝眸向他望去。

他本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只透出冷冽的寒意,像是幽深的潭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目光盯着手中的刀刃,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它,一点点划开骨肉经络,肢解兔肉。

他已不再弹琴,这双手也不再是为风花雪月而生。

哦豁,原来男主的新人设不是什么狂野猎户,而是隐忍的复仇王者终极版。

付轻舟在脑内问系统:“男主……是不是在筹划谋反呀?”

得到了肯定回复的她沉默了。

她沉默了,她开始在心里阴暗嘶吼:她还以为是转战种田文呢,结果这个身体残废还被发配守皇陵的镇北王是从哪冒出来的啊啊啊啊啊!

剧情偏离了那么多,结果男主和女主还是像原著那样殊途同归了。

一个宫外,一个宫内,谋划着颠覆大晟江山。

那哪还有她这个恶毒女配发挥的地儿啊?

付轻舟一时的沉默被杨君亭理解为难以接受,他以一种为她好的语气开口了:“皮毛还要晒干才能拿去卖,我打算后天下山,你要跟我下山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吗?”

付轻舟没来得及回话,直接被他的下一句话噎住了——

“这里毕竟偏僻多有不便,正好我之前还认识几个房牙子,我们可以去瞧瞧镇上的宅子,你如果有喜欢的……”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开门见山又极委屈地问:“我明白了杨大哥,你……是不是要赶我走?”她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蝇:“我知道我就是个累赘,你不想我留下也正常。”

“我原就不该有奢望,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你答应我来找你就是可以托付终身的意思。”

很好,在耳濡目染中她已经把江小福的茶艺大典拿捏了十成十。

“我并非此意。”

杨君亭对她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没有不耐,只是陈述事实般开口:“舟娘,我是想让你明白如今我不过一介乡野村夫,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你跟着我只会让你受苦,你应该仔细斟酌的。”

更何况他过的是如履薄冰的生活,稍有不慎只会牵连他人。

杨君亭静默地注视着她。

他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她故作不解:“即便隐世而居,可你的才华却绝不止此,何必如此自贬丧气。”

“不过即便你一辈子只做乡野村夫,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粗茶淡饭我也甘之如饴。可你只想让我搬到镇上打发了我,然后就渐渐不来见我是不是?“

“杨大哥你就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她步步逼近,他节节败退。

他近乎恼怒了,说:“那舟娘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不想耽误你,是因为我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付轻舟震惊地看着他,眼含泪花,豆大的泪珠开始一颗颗往下掉,声音哽咽破碎:“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强求……”

她说不下去了,扭头就跑。

杨君亭下意识想去伸手拉她,手却停在了半空没有动。

他最后苦笑一声,垂下手收了回去。

方才还泪奔而走的付轻舟此刻正走在下山的坡上,脚步渐渐放缓,等着后边的人追上来。可等了好一会儿身后还没有动静,她顺手折断了一枝路边的荻草,拿在手里打着转,不时打中路边的杂草。

荻草顶部是伞房状的柔毛,在她的摧残下很快呈现出“蔫”的架势。

好吧,失策了。

一举让男主留下她的计划落空了,看来一招吃遍天下鲜的招数只对江小福管用。付轻舟低头甩了甩不再挺直的荻草,反思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天是有点激进了,她还是应该柔和点的。

这下好了,包袱还留在男主那儿,她空溜溜一个人出来了。简直得不偿失。

她将手里的荻草秆扔开,草丛里发出轻微的窸窣音,叶子轻晃。

草丛很快安静下来,仿佛一切只是那根被丢弃的荻草造成的动静。

四下无风,付轻舟盯着那一片草丛,莫名心里有些发毛。

疑神疑鬼不是好习惯。

她收回视线,向后转身,准备折返。

好在她回头路没走多久,就见远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藏青色身影。

她立即转过身去,酝酿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那道身影近了,僵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舟娘,你还没有吃午饭,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鱼儿上钩了。

付轻舟转过身来,眼睛红肿,像是才哭过一场。

“不是要赶我走?”

“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这样还不够,她还需要他的一句保证一劳永逸,免得他三天两头的反悔,来回折腾。

她看着他,声音沙哑,并不是什么强势的指责:“我以为你真的狠心丢下我。我孤苦无依,在邘州只认识你一个人,如果你真的要我走……”

如果系统认可这个结局的话,那也不是不行。付轻舟腹诽。

她的话被打断,他心有迟疑,可话却先一步出口:“如果你真心要留下,我今后……绝不再说这样的话。”

“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杨君亭重复她的话,向她保证。

这是他亏欠她的。

惠宁郡长史府——

院落里凌霄花开的正好,攀附在白墙表面,撒下一大片阴翳,被簇拥着的橙色小花随风摇动。

橙色花瓣随风盘旋着落下,轻飘飘地停在一本崭新的曲谱上。

是江瑞从旧本里抄下的,预备作送给姐姐的礼物。

他凝眉看着石桌上的曲谱,伸手拂去那一片花瓣,随即双手指尖按在琴弦上,试图弹奏。

声音绵长,但不是应有的调。

江瑞神情凝重了些,尝试着调整指尖继续弹。

“铮——”

一声短促的嘈杂音,根本不成曲调。

他将手从案前的古琴上收回,曲谱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着,终是一声叹息。

他记得乐师教学时说的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细节要领,可弹出来的东西永远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他似乎没有一点乐律天赋,还蠢得厉害。

姐姐喜欢温文儒雅、精通音律,像杨君亭那样的男子。而他再怎样模仿,却永远也做不成那样的人。

“哈——”一声短促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江瑞合上了桌上的曲谱,一双幽深的眸子眯了眯,冷冷扫向院外。

阿守明白江瑞的意思,抱拳走向院门口,不多时就提溜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进来了,小男孩的短腿在空中乱蹬,却始终找不到受力的点。他们身后跟着个低着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奴仆。

“原来是纪小公子。”

江瑞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示意阿守将人放开,目光转向那个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小厮:“怎么好端端地还能在自家府里迷路?”

“没有迷路。”

纪小公子弱弱地举手反驳。

那小厮偷瞄了自家公子一眼,颤巍巍地扑通一声跪下,“是我家公子听说有人在弹曲,心生好奇才如此行事,绝非有意窥探,惊扰贵客。”

此小童是长史纪暄的独子,纪暄频频向他示好,应不至如此贸然行事。至于长史府上是不是有别有用心之人……

那就不是他该多此一举思量的了。

他收敛思绪,半蹲下身体,与纪小公子平视,整个人显得异常和善:“纪小公子会音律?”

“当然。”纪小公子骄傲地挺直身板:“家里的藏谱我都会,老师都赞我天资聪颖,乐仙转世呢。”

忽然,他又皱起眉,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十分不解道:“李年跟我说刚才是有人在院子里弹琴,可是这么喑哑难听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古琴发出来的?我不信,所以想跑来看看。”

纪小公子真诚道:“现在我信了。”

“哥哥,你不会吹琴吗?那我还听说您借走了前朝陈麟蒲老师的手曲,以为您是位很厉害的大家呢。”

“哥哥,听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官,原来阿爹说的对,人无完人,再厉害的人也有学不会的东西啊。”

纪小公子小嘴叭叭个不停。

江瑞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在下不才 ,入门是有段时日,却始终不得要领,实惭愧矣。”

“不过这曲谱是抄给家中姐姐的。她是位琵琶妙手,最喜钻研曲谱,所以才向长史不耻讨要,让小公子见笑了。”

小公子睁大了眼睛,似乎又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语,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喝住。

远处的声音匆匆而至,他巧妙地将小公子挡在了身后,作了个揖歉然道:“大人见谅,犬子无知,言语上多有冒犯,是下官管教不当,请容下官将稚子带下教训。”

“拂儿,还不快向大人赔罪道歉。”

小公子不服气地探出来半个头,又被自家父亲按了回去,只好悻悻道:“我错了……”

可是本来就难听嘛。

江瑞眉头轻挑,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笑意:“纪长史多虑了,令郎活泼聪颖,只是误入此地罢了,何来冒犯。”

江瑞不经意地向那小厮一瞥,纪长史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倒是不介意卖这位长史一个面子。

毕竟这位长史入京是指日以待。

二人打着哈哈,纪暄邀请道:“大人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下官斗胆为大人备宴送行,不知大人可否赏脸赴宴?”

“何致如此兴师动众,你我来日多的是机会把盏言欢,不急于一时。”他不咸不淡地暗示一句,推辞道:“明日我会轻装返京,纪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但不必劳驾。”

场面话点到为止,纪暄很快带着自家儿子提出了告辞。

纪暄手牵着儿子,低着头低声劝告着什么,听得那小公子头摇成拨浪鼓,牵着父亲的手一晃一晃的,甩起一个个弧度。纪暄最后像是拿他没办法,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一把将自家儿子抱起,快步离去。

倒确实是位被宠坏了的小公子。

江瑞目送那对父子远去。他敛下眼眸,沉默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曲谱。

一个仆从装扮的人大步跨过院门,向江瑞走来。

“有何异动?”

那人垂首,双手奉上密函,恭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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