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从向文提离婚起，她就没想过能与张复重新一起生活。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都有些别扭。

到市里时已是傍晚，张复带着她简单介绍一下房屋布局后便让她自行活动，眼下看她安静得很，慢悠悠地整理着衣物，女人周身似笼罩着温和的暖光，散发家的气息，他情不自禁地贴过去，两手轻轻环绕着女人的腰身。

“别碰我！”女人下意识低声抗拒。

这反应让两人均有些尴尬，张复侧眼忽然发觉她手上婚戒已消失，心中充满落寞，自尊心也有些涌上心头，松了手，放开些距离，“我这两天有点忙，之前工作上好多地方都没有打理，你这几天先适应适应，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嗯。”

要说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同床了，但向文颇为警惕，一夜无眠。

枕边人是陌生的熟悉面孔，向文头回体验到了同床异梦，这滋味，真可怕。

起初是气愤的，她不解周卫为何劝和不劝离。他可以不管不问，也可以尊重她的决定，但是拼了命地劝和……真是伤人心呀。

这个人像年迈的教徒，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找她谈话，一点一点地渗透他的思想，没急过脸，也没歇过嘴，跟洗脑似的。

最终，她听懂了。周卫认为，既然向文想要留下这个孩子，那最好的结果就是孩子的父母一起经营家庭。

若是离婚了，孩子的一生就会有别样经历，而向文也会因为牵挂着孩子处处可见难题。

他是可以帮忙，向她伸出援助之手，但最为关键的一点，他认为孩子不该和他一样，自小与父亲疏离，被他人养大，那其中滋味，不好受。

同样，他也明白，他不是个大方的男人，内心深处接纳不了向文与张复结合的孩子，无法做到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眼下这样的情况于谁都不利，理智一些不是坏事。

对于这个社会，人们总认为孩子是真正的弱者，保护孩子是动物繁衍的本能，若是选择离婚，利益受损的第一就是孩子，大人离了谁都能过，孩子是实打实的损失，正常家庭父亲创造的财富80%都会就给自己的孩子，失去父亲往往还会失去爷爷奶奶的财富，如果失去母亲，孩子更惨。另外，离婚后无论是后妈还是后爸，遭罪的往往都是孩子。

他们自小经历颇多，对此深有感触，她是能明白其中道理的。也明白，她的抉择会影响每个人未来的走向，至关重要。

现下这局面，似是打破僵局，又似全都搁置起来。向文突然感悟，自己跟张复，就是两个奇葩，奇葩夫妻应该死死的绑在一起，谁也别想出去祸害其他人。

也就这么样吧。

隔天早上，睡了个回笼觉，她睁眼适应了下头顶的天花板，上方悬挂的吸顶灯是三朵云彩组成，边缘处一环贴着一环，很符合张复的脾气喜好。

左右不过是混日子，向文鼓了鼓气，利索起身，家里静的不行，仅她一人在房子里晃荡。

她四周环顾，发觉这房子装璜中透着满满的现代都市气息，处处都留着智能家电的身影，隐约想起，张复自小似乎就偏好这口，做事常以高科技产品为主，如今想来，人啊，缺什么就拼命找什么，小时候没有的，长大了就忍不住的买回来过过瘾。

这些细微之处以前从未留心，今时不同往日，原来处处皆有痕迹，只不过以往蒙了眼。

此时此刻，周卫坐在办公室的工位上晃神，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座椅左右轻微摆动，指尖敲了敲手机，终是拨了过去。

第一通未接听，第二通未接听，第三通……

周卫“蹭”地站起身，攥紧手机往外头走，这次拨给了张复，努力压抑着情绪，“请你，今天务必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我出差了啊，怎么了？”张复短暂思考了下，“等着！”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因为她静音了，对，没错，故意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忒幼稚，但是太烦了，周卫婆婆妈妈的太烦了，她不想听，一个字儿都不想。她扣住手机，拿被子裹住，眼不见为净。

张复搓搓脑袋不解其因，昨天看着还好好的人，今天又怎么了？

“地址。”

张复听出对方的急迫，安慰道，“我看了门禁的摄像头，刚刚她开门拿了快递，人没事，放心吧。”

“我说，地址给我。”

“……”

见他如此坚持，“我给你地址，你别着急，我这边马上往回赶，油门踩到底了。”

客厅的落地窗角度刚刚好，收尽春光，晒在向文的薄毯上，吸取着来自大自然的养分，她坐靠在沙发上，浅浅地呼，又慢慢地吸。

而另一边则别有一番风景，两个男人都踩着油门，从两个不同方向往市里赶，不敢松懈，全然不顾车窗外闪过的春意盎然。

怕失去，怕失意，所以理性上告诉周卫行为不合适，但还是败给了直觉，宁可是误会，也不能再错过。

向文睡得浅，门口动静不算小，刚睁开眼便看见张复往她这边走，眼神不明。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嗯，怎么了？”

张复站在她面前，眼眉低耸，“你不接电话急死人了，本来我还觉得没事，结果你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我，给我弄得挺心虚。”

“是嘛。”

“哎，我这正工作呢，你不能这样……”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门外的人没什么耐心，动作似有急迫。

张复转身开门，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满，“来了来了，咋咋唬唬的……”

来人进门先拨开张复，动作直接迅速，径直向里大步走，风尘仆仆的。

他这表情跟捉奸似的，向文“噗”地一声笑。

周卫闻声侧头，盯着她，语气倒是平稳，“怎么不接电话？”

“嗯，怎么了？”

“不怎么，不接电话也没事，但好歹回我个短信，不然大家会很担心你。”

“好。”

张复左看看右瞅瞅，微凝眉，“你俩够了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什么事净瞎折腾人。”

“嗯，抱歉。”周卫上下打量了眼，确认没什么危险因素存在，心里仿若落在实处。

“要是没人陪，就多回家住住，我也能照应照应你。”

“好。”

“那我走了？”

“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周卫冲张复点头示意了下，便闷头一去不复返。

张复倒在另一侧沙发上，神态懒散，“什么意思这是？”

“戏台子都搬我眼前了，临出场你们又不上了？罢演了？”

片刻功夫，没得到回应，他转头却看到沙发上的女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