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周日,十二月十八日。
“周总,等会没课,出去打麻将不?”陈骋给她打语音通话。
自从她邀了几人去打了一次麻将,这小子迷上了麻将,一有空就摇人,她无奈摇头:“叫邱荣她们呗,我晚上要约会咯。”
“诶呀,我叫了邱老大,她说晚上要宿舍聚餐。”
“欧克呢?”
“欧子在打台球。”
他总是喜欢给人起奇奇怪怪的称呼,和谭贝妮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周依梨道:“那没办法咯~”
陈骋道:“自从你谈了后,就没时间和我们出去玩了。成夫管严了呀周总。”
夫管严吗?周依梨抬眼看着校门口停下的黑色卡宴,那是程明渺的车:“挂咯~”
好像,是有点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更准确的说,是陪伴。
最近不管她做什么,总有他的身影在侧,她没事两人就腻歪,她有事他就安安静静陪着她~
他好奇她的过去、她的生活、她的喜好,感兴趣她的一切,像是透过这层角色的皮窥探她的灵魂,但又很有分寸,不会刨根问底。
至少,她现在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和她见过的很多男生都不一样,他…有女孩子的特质。
看到程明渺下车,她朝他走去。
“明渺,生日快乐~”她笑眯眯的把抱着的超大盒递给他。
程明渺一愣,微微垂眼,唇边扬起清浅的弧度,眸光温柔缱绻:“谢谢。”
他接过沉甸甸的大盒子放到车上,转身紧紧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间,温热的气息喷得周依梨有点痒。
她微微偏头:“为什么这么喜欢抱抱?相比亲亲。”
程明渺声音闷闷的:“因为,在尝试和你融为一体。”
周依梨甜甜的笑道:“我也喜欢~”
紧紧的拥抱会让她感觉,自己是被爱的。
他揽着她的肩示意她上车。
她报了餐厅地址,指了指超大的盒子:“你不好奇那是什么嘛?”
程明渺看了一眼,从善如流满眼期待:“是什么?”
周依梨笑道:“是ps5喔!带手柄、光盘。”她掰着手指数。
之前在他的电脑上看到了黑猴、只狼等游戏,给他买游戏机应该不会错。她可不会说是她自己有点想玩~嘿嘿。
到了地点,他们走进餐厅,推开预定包厢的门,入目是繁重的装潢。
“我的生日,应该我请客吧。”程明渺笑道,随即给周依梨转了一个5200。
周依梨收了钱,笑得合不拢嘴。
她走过去拨弄写着“生日快乐”的字灯,调侃道:“不过这只是家网红餐厅,和你订的那些餐厅还是有差别的~少爷要是吃不惯,多多担待~”
这就是豪门和单纯有钱最直观的一个区别吧。
有钱可以订很贵的餐厅,但这是普通百姓都可以花钱接触到的;有权就不一样了,他们所接触的很多东西,普通百姓都没有渠道、身份、能力去接触,就像程明渺订的某些餐厅,她都没有资格去预订。
他们并排坐下,周依梨忽然感觉下腹流动,她微微皱眉,不会是来那个了吧……?
她看了眼包,发现为了搭配今天的衣服换包了,没有带卫生巾:“明渺,我出去一下。”
程明渺问:“怎么了?”
她轻笑一下:“感觉亲戚来了。”
程明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我去帮你买吧。”
周依梨挑眉,感觉他虽然某些时候纯情,但某些时候懂得还挺多:“不好吧,今天你是寿星。”
程明渺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走了出去。
不一会,他抱着一大堆卫生巾回来了,放到桌上散开几乎占据了一半的桌子。
周依梨目瞪口呆,他腼腆的笑了笑:“不知道你要哪种,就每个都拿了两袋。”
周依梨刚想说什么,包间的门打开,服务员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目光触及一桌卫生巾也一惊,似憋着笑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放下盘子出去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一想到程明渺抱着一摞卫生巾走了一路,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怎么…不拿袋子…”
“超市说袋子用完了。”程明渺道。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周依梨沉默了:“你…不觉得…尴尬吗…”
“为什么……?”程明渺疑惑:“买卫生巾是尴尬的事吗…?”
对上他澄澈明净的眼眸,周依梨一愣,对啊,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吗,不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吗,但大家都是避而不谈。
甚至有营销号说“愿意为你去买卫生巾的男生一定很爱你”,无稽之谈。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管他是因为少根筋还是天然呆,他某些思想比她还“正常”呐。
吃完饭,周依梨发现店里有架三角钢琴。
征得店家同意后,她拉着程明渺一起坐到钢琴凳上,眼里带着小得意:“我弹钢琴很厉害的喔!给你弹一曲吧。”
她单手简单的弹了一曲生日快乐:“送给你~”
程明渺双眸亮晶晶的鼓掌。
“你之前不是问我喜欢的钢琴曲是哪首吗?《梅菲斯特圆舞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它弹起来比较装x,是一首很炫技的曲子。”
程明渺端端正正坐在琴凳边缘,满眼期待看着她。
她双手平放在琴键上轻抚,多年未碰钢琴,不知如今是否生疏。想着竟有些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加速的心脏,优雅缓慢的抬手。
当手指触碰琴键的瞬间,所有的情绪化为乌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指尖之上,尘封的肌肉记忆被唤醒,手先一步脑子,不受控制的弹奏。
她当年最叛逆的时候,即使在外面玩腻了也不肯学习,逃课去琴行练琴。
自学这首曲子花费了她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练十个小时的琴,弹的手都要冒烟了,如今收获了当年努力与汗水结出的果实。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低沉的音符急促短快,仿佛恶魔的低语,压抑沉重,狂野厚重,从低音区扩散到高音区,愈发急促,戛然而止。
随后是一段过度,由轻到重,乐曲由紧张压抑转为慷慨激昂,最后转向轻盈灵活,旋律奇幻华丽,终于显现出圆舞曲的三拍节奏。
音阶跑动,双手灵活的在琴键上飞舞,连贯精准,快到只余残影,令人眼花缭乱。
轻快的旋律又倏然中断,随后出现一段刮奏,双手从低音刮过所有琴键停在最高音,有从高音又轻到重过度到中音,再一次重复那魔幻华美的三拍旋律。
最终缓慢降速变轻,转为优美抒情的旋律,仿佛从喧嚣的舞会脱离,在寂静的森林幽会,缠绵柔蜜。
抒情的部分结束,周依梨没再继续。
她转头,发现自己弹的太入神,不知何时程明渺已没有坐在身侧,而是抱着手机站在琴边。
也不知何时远远站了几个看热闹的观众,目光中都带着惊叹。
那双浅棕色的眼眸深深倒映着她的身影,挪不开目光,只有她也唯有她。
周依梨有点小羞耻,她挠了挠头:“后面不记得啦~就不弹了。”其实是后面的部分比前面难,她不确保有前面的演奏效果,咳咳。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程明渺似才回过神,也鼓起掌来,欣喜道:“依梨好厉害!”
他重新坐回周依梨身边,眸光温柔似水,带着惊艳崇拜,真是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还想听~”
周依梨看着他,似回忆起什么,目光变得幽远平和:“我再,给你弹一首虫儿飞吧。”
她沉默了一会,抬手,按下琴键。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少女的嗓音清晰柔和,低徊哀婉。
她唱着,思绪却回到了小时候。这是母亲经常弹唱的曲子,也是母亲教她的唯一一首曲子。
记忆里,母亲经常弹着弹着就看向窗外。
“初晗,这是一首关于凄美爱情的儿歌。爱呀,是一种很甜蜜,很神奇的东西呢……”
那时的小小的她看不懂母亲眼里的情丝,只是好奇的问:“比糖还好吃吗?”
母亲的目光温柔明亮,纯真甜蜜:“比糖好吃一万倍呢!”
看妈妈那么喜欢,她也目露向往:“那我以后也要好多好多的爱!一千个,一万个!”
这首曲子后来也成了妹妹的精神抚慰曲,每当妹妹情绪激动时,她给她唱虫儿飞都有安抚的奇效。
一曲终了,她沉寂了片刻,偏头看向程明渺笑了笑。她觉得自己肯定很不自然,因为程明渺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她撩了一缕碎发到耳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乐呵呵道:“没办法,弹的太好自己都感动了~”
他没有接话,默默的看着她。
周依梨有些不自在:“这首歌呢,我个人感觉,像是表达留守儿童对父母的思念、对亲情的渴望。还是挺感人的。”她给自己点头。
程明渺继续沉默着,眸光复杂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依梨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他忽然靠近,抚上了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眉眼轻垂,心痛怜惜。
周依梨一愣,感觉心间一动,随即拍开他的手:“干什么干什么!粉都要被你擦去了。”
程明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倾身抱住了她:“不要难过。”
周依梨戳了戳他:“矫情。”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间,声音闷闷的:“刚刚忽然感觉…距离你好遥远……”
即使近在咫尺,心却恍若隔世。他不明白这首儿歌对她有什么含义,不明白她为什么笑着眉眼间却透露着哀伤。
他担忧的看着她:“依梨为什么难过?”
周依梨笑了笑:“想到了一些往事。”
“是什么?”
周依梨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吧,还要去码头游江呢!去晚了要排队了~”
程明渺眸光幽幽的看了她半晌,温和的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