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打在怪物的脸上，它纹丝不动，唐雨挥出去的手掌掌心反而生疼。

她是用了全力的，结果对方看上去毫无反应，只有她自己的五根手指狼狈地发颤。

实在是气不过，她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次199倒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乖乖顺着她的力道侧过脸来。

唐雨紧紧抿住嘴唇，看着现在倒是莫名乖巧起来的199。

她现在的舌头还又麻又疼，口腔里被异物塞满的感觉依旧清晰，嘴唇滚烫，不用摸就知道肯定是又红又肿。

即使在悬殊的实力面前，她还是在当下气不过扇了它两巴掌。不管怎么说跟一只怪物……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分了点。

想着想着，唐雨眼圈忍不住一红。

太恐怖了……刚刚她差点以为那根触手会伸进她的食道里面。

原来和一只怪物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和谐关系。它只要稍微动一动念头就可以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让一直以来努力生活的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她狠狠咽下喉咙间的酸涩，不断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即使她再想弄死眼前这个狗东西，也要保持冷静。

明明一直以来她都忍耐得很好，甚至一度认为就这样和它生活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唐雨忍不住咬住下嘴唇，红肿的唇肉被牙齿咬得陷了下去，时不时传来一阵刺痛。

疼痛让她更好保持冷静。

对她来说，现在在生命安全面前一切都得让路，即使是自己那可有可无的羞耻心。

她绝不接受最后被一只怪物吃掉的命运。

唐雨深吸一口气，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小9……你吓到我了……”

她慢慢慢慢接近199，打算情况不对拔腿就跑，一边还缓缓伸手，轻轻揉了揉被自己扇巴掌的地方。

“你忘记我是你的家人了吗？至少等你恢复记忆之前……可以别吃掉我吗？”

当然只是缓兵之计。

眼前的怪物仿佛格外眷恋似的歪头轻蹭她的手掌，昏暗的环境里看不出它的表情，让唐雨忍不住忐忑起来，被它蹭过的手不易察觉地发抖。

199回味着刚才那令它无比满足，仿佛身体缺失的一半回归的美好感觉，有些迟疑。

唔，它没有吃，只是舔了舔。

所以可以的吧？

怪物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好的。”

·

自那两巴掌过后，唐雨好像恢复了常态。

即使199此前差点吃掉了她，她对此好像也并无芥蒂。

反而是199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因此乖巧了一段时间，没有再用恶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唐雨了。

只是触手还总是留恋地在唐雨的手腕、脚踝处逡巡。

有时候会伸出舌头背地里偷偷舔一舔。

唐雨把它受伤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跟它说了，听着上面好像没有风沙的声音，她提议199能不能先把她带出坑道。

只是要先捡回那个不幸被袭击的光脑。

捡回光脑后，她们回到了原先那个洞口处。199伸展触手像一株从土壤里面钻出的幼苗，又慢慢长出茎叶的树枝，触手就像那发达的根系一般延伸，牢牢锁住了洞穴表面的沙子没让它们流下来。

中间留出一个孔隙，正好让唐雨爬上来。

艰难地从地下洞穴再次来到地表，抬眼望去，风沙静止，深蓝的夜色之下，只有微凉的清风卷着地表一层沙砾在上下浮动。

没有沙暴的遮掩，周围荒芜又单调的景色一览无余。无非是沙漠、黄土、丘坡和两只手都能够数清的几株枯草。

蛮荒之地。是唐雨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地方，方圆十几公里都没有生命迹象的星球，只有风沙无尽蔓延。

待199也爬出来之后，唐雨才收回目光，拿出口袋里的光脑。这都快变成她的东西了。

只可惜，即使在这样比较平静的夜色下，光脑还是没法稳定连接网络。

不过倒是收到了几条白熊先前的通话申请，在光屏底部一闪一闪的，等唐雨点击进去，一个大大的红框噔地出现在屏幕上，同时是系统的语音播报——

【很抱歉，您所处的空间存在异常能量干扰，通讯请求无法完成。】

糟了，看来这通讯网络时灵时不灵的。

但是它也有显示先前通讯记录的时候，不是完全没法接入网络的。还是得找一个能遮蔽风沙稳定的地表场所，这样有充足的时间实验出它信号出现又消失的契机。

远处的天空好像笼上了层黄雾一般朦胧不清，199伸出触腕悄悄扒拉她，提醒她下一场风暴就快来了。

她们只得重新下到地底坑道里。

好在地下也有唐雨想要探索的地方，时间并不耽误。

她们沿着唐雨先前设置的粉末标记一路畅行，199主动用触腕把她卷起来，避开墙壁锋利的碎片，这次回到原先那个空旷的地方就更加快了。

皮肤表面紧贴着的触腕松开，唐雨不动声色用手在身上拍了拍，才驱散了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这个小小的两层洞穴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模样。看上去确实废弃很久，不再被使用了。

下至平台下层，这里四通八达更有十几个黑黢黢的通道。

除此之外，下层的地面包括墙壁全都坑洼不平，除了更多曝露在外的石块，唐雨还发现了很多来时通道中的那种荧光粉末。

这些粉末铺散在凹洞中，在比较大一点的石壁凹洞中她找到了这些粉末的来源。

——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萤石碎片，表面的光泽同一路看见过的粉末很相似。

结合这里数不清的迷宫似的坑道，大大小小凹陷凸起的石壁土坑，还有手里的这一小块碎片，唐雨大概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把碎片放进包里，和那些科特姆星球的特产放在了一起。

重新上到二层平台，唐雨找到了一个相对干净些的角落，把周围的泥土浮尘清理干净，坐了下来。

虽然自上次醒来到现在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狭窄坑道中穿行的缘故，她更容易感觉累。再加上已经快一整天没有进食，中途只吃了一个水包，现在肚里饥肠辘辘，她想暂时先休息一下。

坑道里倒是长了一些类似蕨类的植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这个小洞穴里有木材还有一点煤炭，等饿的实在不行的时候她也只能试着煮来吃。

199紧跟着坐在她旁边，安分的就像失忆之前的样子，不能想象它一个小时前做过什么。

这一路上它也没有再念叨过自己“饿”。休息的时候唐雨忍不住思考，199到底需要进食什么？知道后或许能从根源上杜绝之前那件事情发生的可能。

只是她努力搜刮自己的记忆，最终一无所获。她从来没有看见过199主动吃掉什么东西。

它开始觉得“饿”，也是失忆之后才有的事情。

或许它理解的“饿”跟自己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也许它是缺失了某种东西。

伴随着这个问题在脑海中萦绕，唐雨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她陷入了无意识的混沌当中。

梦中她沉入了一片绝对黑暗的世界里，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抬起手臂眼前却空无一物。就好像她的身体也融入了这整片黑色海洋之中。

但她此刻居然不感觉害怕，而是任由自己在这里浮沉。

饥饿却在此时如影随形。她忍不住弯起腰蜷缩起来，虽然并不能准确感知到胃部的存在，那种极度空虚极度饥饿的感觉却分外清晰。

她很饿……很饿……

原本令她舒适自在的黑暗空间却没办法再提供任何养料滋养她。

她开始在黑暗中不停游荡，企图能找到什么东西填满自己的饥饿。

黑暗中却突然窜过来一条巨大的蟒蛇。她这时才感受到身体的存在，因为那条巨蟒飞快缠上了她全身，将她紧紧纠缠住，勒的她快要没办法呼吸。

！

唐雨被噩梦惊醒，梦中被蟒蛇缠绕差点憋死的痛苦印象十分真实，她忍不住大口喘气。

低下头，看见了那根沿着她锁骨不断向上攀援的触腕……

触腕的根部从她身下的阴影里冒出，接着从她的膝窝处一直缠上了她的腰腹和胸部，现在攀上她锁骨的尖端已经抵上了她的下巴。

怪不得她在梦里差点憋死了……

唐雨面无表情地想着，接着狠狠一口咬住触腕泄愤。她飞快地松嘴，看见黑色表面有两行清晰的牙印。

满意地“呸”了一下，接着将这跟触腕从身体上扯了下来，摔在地上。

199也不知道藏进阴影中干什么，那根触腕就像全凭本能行动，被唐雨扯下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后，整个腕都蔫了下来，像条死蛇一般蜷缩在地上。

唐雨从原位起身，走到平台下面之后，199才从阴影中钻出来重新站在她身边，看起来没有察觉的样子。

唐雨又偷偷朝它看了几眼，也没分辨出到底是哪根。

休息一番之后，她们终于要向这洞穴另一边的深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