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只会说话的野兽，半个月前唐雨会认为是自己疲劳过度产生了幻觉——半个月后她已经能欣然接受。
“呃……你好？”不过它能听懂自己说话吗？
“喂……小9，”她忍不住求助一旁上下窜动的触手，伸手摇了摇它，“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长白毛的家伙是谁？？”
小触手苦于没法说话，不过它转动光屏对准了自己那个庞大的本体——
！
“老兄！”白熊声音更加焦急了，随后从另一边传来急促的“啪嗒啪嗒”声，白熊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刚刚给你传送了最新研发的治疗仓。现在你好好待在自己的星球吧？稍等，半个星球日后送到。”
“另外老兄啊，快快快移动光屏让我看一下活的——！”
啪嗒——
光屏里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小触手又团叭团叭光脑将它塞了回去。它跟唐雨解释了需要再等半天就好——唐雨经常跟199用肢体语言沟通，大致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力竭后心情又大起大浮，慢慢放松下来她趴在怪物庞大的身体上睡了过去。
……
等她再次醒来时，正好听见别墅外面传来不甚明显的“滴滴滴滴”声。没等她反应，一个长约一米的方盒子从别墅打开的接口处落了下来。
唐雨打开它，搬出里面的东西——两端是厚厚的圆柱形金属容器，外罩透明材质的保护壳。衔接处同样没有任何接口痕迹，她看不出这东西怎么使用。
小触手则驾轻就熟的，按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开关上，透明的保护壳打开，它又钻了进去，舒舒服服把自己盘成好几圈。
仪器开始运作，蓝光在上下容器之间来回穿梭，与此同时小触手表面也开始急速流窜着黑色和深红色的色块。
治疗很有效果，很快另一根触手钻了出来。它推了推唐雨，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唐雨顺手捏住它，摇了摇头，“没事，我现在不困了。”她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199又出现什么问题或者这个仪器出现什么故障，得自己全程待在这里才能放心。
看着把自己的身体又盘在她手腕上的触手，她迟疑道：“你……不需要也进去待着吗？”
触手蹭了蹭她的手心。手心上面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糊糊的可能让它感觉不舒服，触手蠕动着一点点把这些汗液都吸收了进来。
唐雨感觉手心痒痒的，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被异物舔过的感觉。她不太自然地握住手，四根手指压在触手之上，“好了，我知道你不需要也进去啦。”仔细一看，这根新冒出来的触手体表稳定保持在黑色，同时也异常活跃，缠住她手腕的同时还不停扭动。被唐雨用四根手指压住后不甘心地尖端又从她指间钻了出来。
还好199的这些触手身上没有那种粘稠的液体，不然唐雨实在接受不了这么个东西在手上钻来钻去。现在她只是感觉有点麻痒，细细密密的从和触手接触面的皮肤下渗透出来。
——这根触手现在真的有小9的意识吗？总感觉比之前活泼很多。
唐雨潜意识里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她惩罚式地掐了掐小触手的尖端。
再抬头时，她发现堆积在自己面前原本庞大的怪物身体似乎慢慢变小了很多。
……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期间唐雨又睡着了一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那张大床上面，身上好好盖着被子。
等她掀掉被子焦急跑下楼时，看见完好如初的199站在餐桌前，同往常一样。
她又控制不住眼圈一热，冲下楼用力飞扑了过去——
199伸出几根触手将她稳稳接住。
摸着身体下软弹弹的触感，看着终于没再渗出血液的粉红身体，唐雨用力眨眼挤掉眼角的泪珠，声音有些沙哑：“终于变得跟之前一样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死了……留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怎么办呢。”
不管她是斯德哥尔摩了还是感情泛滥了，至少小9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是她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那根绳子。
199不知道人类现在复杂的心理，它只知道唐雨越来越亲近自己，会主动抱住它，还会纵容它无意识时触手的那些小动作。这些都让它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幸福。
它想，这一定是宇宙之神送给自己的宝物。
于是它用全部触手温柔的包裹住唐雨，尽自己所能去安抚不安的人类。
……
又默默掉了一会眼泪，唐雨有些不好意思的从199身体上爬起来。这时她才注意到199身体上那些被自己蹭上去的血痕——她之前身上沾了许多血液，现在还没洗掉，而且之前就那么直接睡在了床上……她感到有些头疼。
“我身上还是脏的，你也被我弄得脏兮兮的…”她吸了吸鼻子，“我带你去浴室洗干净吧。”
其实199本来身体就有自清洁能力，但它此时却在一种诡异的心态下什么都没表示。
它跟着唐雨上楼进入浴室。
浴室的磨砂门自动打开。唐雨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放满一盆水。
其实她平常清洁身体为了速战速决很少会用水，而是用这个星球特有的清洁沙——附着在体表会吸收皮脂汗液和一些有害物。
非常方便有效，就是刚开始很难适应，总觉得身体还没洗干净。但她担心199又在什么地方偷看自己洗澡，躺在浴缸里一览无余，被沙子挡着只能看到些身姿。相比之下还是后者更让人放心。
当然，如果199能不那么执着与偷看她洗澡上厕所就好了……唐雨暗自叹了口气。只是这恐怕是每一个“铲屎官”都改变不了的天性。
这次她替199清洁，为表诚意还是用温水比较好吧。所幸也不是很麻烦，199光溜溜的身体非常容易清洗。
在用水清理期间，唐雨心里漫无边际想的都是这就是它本来的身体啊…原来外星人都不穿衣服的吗？话说之前那只白毛也没穿……之类的。
偶尔抬头能看见199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像两轮弯弯的月牙镶嵌在身体上…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这样就好吧。
此时她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否要问一下之前受伤的事情。总要多了解些情况，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手忙脚乱。或者…有哪怕意外事故后也能留给自己的保障。
199又幸福的享受了小会，接着，它抬了抬触手也想帮助人类——
被唐雨拒绝了。
“呃哈哈，我用清洁沙就可以了，很快很快都不需要动手的。那个你洗完了就先出——去吧！”
199被人类强制推了出去。
它在门外苦恼地想着：原来人类怕水真的不是传闻。
浴室里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过了一会，一个朦胧纤细的阴影投射在磨砂墙壁上。接着，是沙子与沙子之间有颗粒感的摩擦声音。细细涂抹在身体每个部位上后，她才轻微喘了口气，坐在已经积满细沙的浴缸里。
声音隔着漫漫水汽和一层玻璃，显得模糊迷离。
——“你还在外面吧？”
199用触手抵了一下玻璃墙壁，同时发出声音。
“（在的。）”
听多了，唐雨逐渐也记住了外星语言一些简单的发音，虽然理解起来有点困难。
——“嗯……这些天你都在做些什么呢？很少回来，回来后待在这里的时间也短暂，今天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出去工作啦，需要很多很多的恩姆，所以接了很多份委托。）”
这句话很复杂，唐雨理解不了。外星人的语言听起来也是察觉不出什么情绪。
——“哈哈，不会是去地球抓人类了吧。”她开了个小玩笑。
“（不会，我们去不了那么远的太阳系。我也不会去抓其他人类了。）”
——“嗯，不说也没有关系。只是我今天真的有点被吓到了。”隔着磨砂墙壁，能看见一道阴影慢慢划过，停在了小触手的对面。
——“如果你不回来，或者你死了，我很快也活不长，会饿死或者渴死或者被宇宙射线照死……这些都是肯定的吧。我也没办法想象一个人在这个星球生存的场景，一定也会孤独而死。即使我遇到其他外星人，也许它对我不会多友善，会打我虐待我在我身体上做各种实验……那样我一定也会痛不欲生吧。”
人类一口气说了很多个“死亡”，这让它非常难受不高兴，于是用触手锤了锤玻璃面，希望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啊。你不想听我说这些吗…不感兴趣还是不希望我诋毁你的同族？”
“（我没有那样的族人，）”如果有我会亲自把它绞死，199在心里偷偷说，“（而且很喜欢，听你说话。人类的声音，很好听，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有兴趣。）”
又是一句长长的话，意思大概不会是简单的肯定或者否定吧，唐雨猜测它可能没有对她们之间这样的对话感到不耐烦。
——“是吗，我知道了。”她把半张脸窝进沙子里，过了很长时间，墙壁上的黑色投影一直都在。唐雨这才把头抬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外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多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