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们已经过了几百招都未分出胜负,再比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冰羽道尊目光流转给出了建议,“这样吧,我和两位师兄各出一题来考考他们的学识,以答对题目数量多者为胜。不知两位师兄意下如何?”
“我觉得此法甚好!”
铭钦道尊赶在师弟再次说出反对意见之前,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扶云道尊眼见如此,也只好把反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既然师兄和师妹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
扶云并不觉得这样的比试对苏瑾而言是什么优待,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苏瑾一个小小农女居然会自小熟读诗书,更不会想到苏瑾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玄天门外门三年时间,眼前的小姑娘几乎把藏书阁的书全装进了自己是肚子里。
一个内门的执事弟子来到擂台上,叫停了二人的比试。在台下一众观战弟子不解的目光中将苏瑾和独孤信带上了三位道尊所处的高台。
“因你二人在擂台之上缠斗数百招未分胜负,我和两位师兄商以后决定将此次比试临时改为文试。由我和两位师兄各出一题答,谁能答对便是这次大比的最终胜利者。”
冰羽道尊言简意赅的给两人解释了叫停比赛的原因,然后又问道:“你二人可有意义?”
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弟子绝无异议!”
冰羽道尊静思片刻后开口。
“《云隐纪年·北境卷》记载,一千年前北邙山战役中,北方小国高车以弱胜强战胜实力强大的北凉,最终一统北境。你们可知此战高车胜在何处,北凉又败在哪里?”
独孤信抢先抱拳施礼:“弟子也曾读过几本史书,书上记载高车国是在子时三刻引敌军入星落谷,以火攻歼之。所以弟子认为高车国王定是借夜色掩藏火把行踪。又凭借对地势的熟悉,将对手赶入深谷,最终全歼北凉军队。”
“所以弟子认为高车胜在天时,北凉败在地利。”他目光坚定,显然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
扶云道尊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你不光修炼勤勉,更能博闻广记,引经据典,难得!难得!”
苏瑾却微微蹙眉,突然开口:“恕弟子直言,《北邙战纪》拓本末章记载,北邙山高谷深,夜间常年有大雾,仅凭火攻恐难以奏效。”她指尖凝出灵光,在空中勾勒出古籍中的地形图,“而《山河志·北境篇》也提到,当年北邙山东侧的疏勒河尚未冰冻……”
扶云道尊冷笑打断:“小丫头,莫非你要质疑祖师编纂的传记?”
“弟子不敢”。苏瑾不卑不亢地回道,“《云隐纪年》虽然是祖师下令编写,但毕竟不是祖师亲手所写,更不是祖师亲身经历的战事。”
“但《北邙战纪》是亲历者所写,其中提到‘暴雨亥时起,山洪冲敌营’——若结合《冰河工事录》记载的堤坝结构,应该是有人故意凿开疏勒河的河堤薄弱之处,借助水力,最终全歼北凉军队。”她指尖灵光流转,重现洪流冲垮敌阵的幻象。
“而北邙山东侧的疏勒河,当时尚处于北凉国境内。北凉国君穷兵赎武连年征战,致使国内臣民怨声载道,所以这凿河引水之人到底是谁不言而喻。”苏瑾说着收回指尖灵力,“综合这些史书记载,苏瑾认为,高车利用火攻仅仅只是这场战役的一个导火索。北凉战败的关键不仅有天时地利,更在于失去人和。”
冰羽道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人和才是高车致胜的关键。” 顿了顿,继续道,“ 当年决堤引水之人正是我叶氏祖先,所以此事虽然史书上无载,但是本座却是一清二楚的。”
独孤信闻听此言脸色微变,而扶云道尊沉默片刻,最终冷哼一声:“……倒是本座疏忽了。”
“苏瑾,你不光通读史书,还能结合山河地理的相关记载推演出书上没有写出的历史真相,足见你心思细腻,见识不凡。”冰羽道尊继而宣布,“这一题,苏瑾胜!”
“那第二个问题便由老夫来问吧,”铭钦但尊轻抚胡须,“你二人听好,若要炼制能承受雷劫的护心镜,需在玄铁中加入何种材料?并说明‘九转雷纹’淬火的需要注意什么?”
苏瑾闻言,指尖无意识摩挲衣角。她闭目回忆藏书阁内容,却只找到只言片语关于炼制一般法器的模糊记载,额头不由渗出细汗。
独孤信却从容一笑,上前一步:“回禀道尊,需加入‘雷鸣峡谷’的雷髓晶。”他掌心浮现一缕金色雷光,“弟子在外游历时曾亲眼见过雷髓晶矿脉。”
“至于淬火时的注意事项……,”只见对方不急不缓地说,“平常炼器师都认为要炼成‘九转雷纹’温度一定是越高越好。殊不知引天雷入炉才是关键,而想要成功引下天雷,炉内温度就不能过高,并且还要以水为引。此时金属表面会浮现‘雷走龙蛇’纹路。”
苏瑾暗自叹息,她自以为读过几本书就算博学,但是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起无知,骄傲才更可怕。但很快调整心态,专注聆听对手此时的侃侃而谈。
铭钦道尊眼中精光暴涨:“好!你竟连‘雷走龙蛇’都知道?”
独孤信再次抱拳施礼:“说来惭愧。弟子游历时,曾帮一位炼器大师看守炉火三日,亲眼得见。故而侥幸得知。”
毫无悬念,第二题,独孤信胜!
扶云但尊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不停流转,沉思片刻后,突然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随后开口提问。
"若本座命你们去做一件于宗门有利却违背本心之事,做则道心受损,不做则触怒尊长——你当如何?"
独孤信思索半晌不敢回答,在扶云道尊摄人心魄的目光中不觉额头沁汗,挣扎道:"弟子…当以宗门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苏瑾就知道独孤信这道题输了。可是……他输了不代表自己就能赢。因为这题就是一个陷阱,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果然扶云道尊在听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后就不再看独孤信,而是转头似笑非笑看向苏瑾,心中讥诮:"无论她选‘做’或‘不做’,都能扣上不忠或懦弱的帽子……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苏瑾思索片刻然后抬眸直视扶云道尊:"弟子会先问您一个问题……"
"哦?" 扶云道尊正欲端茶的手一顿,“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苏瑾声音清亮:"弟子斗胆,您这道题根本无解,所以也不需要回答。"她向前一步,"但是但尊既然问了就说明您要的从来不是答案——而是看弟子敢不敢拆穿这个伪命题。"
扶云道尊指节发白:"你放肆!" 周身气势全开,四周帘帐帷幔全都被气浪掀起。
苏瑾却并没有被吓到,她不退反进:"难道不是吗?因为若您真心要害弟子道心受损,又何必多此一问?”女孩儿继续开口试探,“道尊若认定此事‘违背本心’,根本不会下令;若真下令…"她忽然轻笑,"那说明在您心里,此事本就合乎天道——弟子又何来‘违背本心’一说?"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扶云道尊将本欲拍向苏瑾的手掌又默默收回到袖中,道袍无风自动。
良久,扶云道尊从牙缝挤出:"……巧言令色。"却不得不挥袖宣布:"胜者,苏瑾。"
冰羽道尊此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袖中暗藏的冰莲化为水汽。这是她准备好为苏瑾挡下自己师兄致命一击用的。
扶云道尊说罢拂袖而去,事已至此,扶云道尊自觉颜面扫地,尽管自己恨不得一掌拍死苏瑾但是奈何对方说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一是竟然奈何她不得,只得一走了之。身后白衣女修也紧接着施礼告退了。
“我宣布,这次宗门大比。外门的获胜者是——”
“道尊且慢,弟子还有一事”苏瑾却在此时打断了冰羽道尊的话,"外门弟子苏瑾,申请挑战内门曲凌霜师姐!"
苏瑾的声音不大,却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高台上那个手衣衫凌乱、身形瘦弱却挺直如青松的少女身上。
高台上,剩下的一众内门弟子交换着惊讶的眼神。执事弟子迟疑地看向端坐中央的两位道尊——铭钦是知道自己这位师侄的实力的,有心再劝一劝苏瑾。
可是此时冰羽道尊却是,指尖在扶手上轻叩三下,然后轻轻吐出一个字
"准!"
随着这声轻飘飘的许可,一道淡蓝色的身影从内门弟子的观战席旁飘然而下。曲凌霜落地时,擂台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霜,空气中的水汽在她周身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你敢挑战我,勇气可嘉。"曲凌霜的声音如同冰川裂缝中透出的寒风,"但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