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得到了反馈,更是起了兴致,肿得宛如红萝卜的指节又拧了谢远的大腿。
谢远脸涨的通红,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再怎么迟钝的人,这会都该发现问题了。仿佛觉得他不够惨似的,OOC下降的提示也如约而至。
提示本该是玩家们求之不得的事,却在此刻成了笑话。仔细想来,一切有迹可循,都可以验证他当前新增的身份。
这更让他慌了神。
然而老头不会给他愣怔的时间,手已经从后腰伸到宽松的南瓜裤里。
肉感接触,谢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寒毛乍立。他意识分成两半,一半叫嚣着快跑,一半在大脑的指挥下异常清醒地让他不要反抗,快站在新人设的角度上思考如何脱身。
没有必死的局,只是有人把路走窄了。他想活下来,就必须自己走出去。
很快,他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恶心的语调扭捏道:“先生,我今天……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
尊严这东西,在活着面前不值一提。就在这生死之际,谢远终于想通,尊严哪有活下去重要。如果这招没效果,还有planB,就说自己有病。虽然这个计划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绝对比现在用的这个更具杀伤力。
全身的血液沸腾着,心脏跳出了澎湃的节奏,他无法抵挡这种发自内心深处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反抗”的隐秘情绪。
在这瞬间的冲破后,他觉得自己有了作为“玩家”的底气,不在是规则压迫下苟且偷生的蛇蚁。
“脏东西,滚滚滚,拿着你的破纸,滚!”老头骂着,拿起报纸哗哗的往他脑门上拍,他慌忙站起,被老头一手杖杵在小腿上。
这老东西力气出奇地大,他挨了这一下,差点跪地上。待起身回头看,只见老头怒目圆睁,那双极小的眼睛,只剩下眼珠,宛若一个墨点。
“钱!”老头大声吼他。
“哦哦哦哦……对不起!”谢远把纸票丢了回去,一瘸一拐地逃出车厢。身后,老头骂着脏话,抖着没几根毛的胡须,气得呼哧呼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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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卖报花了太多时间,褚方知和林桓筝偶遇了几个新人,一路遮掩、小心询问,等他们赶到,谢远还在和老头纠缠。两人并没有冒然闯入全是隔间的1号厢,而是在2号车厢的走廊,各做各事地候着。
见谢远大惊失色地逃出来,褚方知面色不显,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本就没打算让谢远真的遇险。
“哥!”谢远哭得稀里哗啦地就要扑过去。
帽子飞了。
褚方知默默侧移了半步。
“呜……呜……”
谢远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头枕靠在硬邦邦的胸肌上。即使哭得头晕眼花,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褚哥啥时候这么高了,他有这么壮硕的身材吗?
他伸出一个指节,小心翼翼戳了戳对方腹部,感觉像是触到了块砖头。
“嗝!”
那是林哥,完了。
谢远慢慢抬起头,看到熟悉的十字架,刚要露出个难看的笑,紧接着就被林桓筝强势按回胸前,听到对方低声提醒:“清醒没,小心OOC。”
这三个字母立刻唤起不堪回首的记忆,谢远顿悟了,随地大小演:“神父老爷,我有罪。”
这边说边哭得真叫个真情实感,没有丝毫演戏的成分,他凄惨得连鼻涕泡都吹了出来,全糊在对方的黑袍上。
林桓筝忍着一头黑线,朝着靠近过来的乘警挥了挥手。
走远了避嫌的褚方知暗自庆幸,好在NPC们都糊弄过去了。林桓筝捡起帽子,三人有惊无险地回了3号车厢。
“对不起!嗝。”
谢远眼泪憋了会的结果,就是此刻更止不住了。好在林桓筝提过,玩家初始点有着绝对隔音的效果,他才敢放开嗓门大哭特哭。
这一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回来的四个新人,都被他的哭声吸引,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褚方知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头卷毛耷拉着全贴头皮上,担心他哭脱水了,好心给了瓶水,谢远却因为剧烈打嗝,找不到机会喝下去,整个人像只落水的约克夏,让人不忍苛责。
林桓筝歪在硬座上不以为意道:“怎么,吓傻了?”
谢远想解释自己不是被吓到的,但一张嘴就又变成了响亮的“嗝”,只得摆摆手,用力摇摇头。
“1号那边挺正常啊?”早早回来的赵玮也没觉着有什么异常,好奇地问道,“哎,大神,这个副本里的钱能用吗?”
林桓筝微一颔首:“看你怎么用。危机与线索并存。我们现在还有地方没想明白,谨慎行事。”
“我很小心,嗝。”谢远总算找回了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谁知嗝,道这是个十八禁游戏啊!”
所有人一听,都愣住了,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这都死好几人了,这明明是个恐怖副本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远又羞又窘,恨不得把刚刚的话收回来。
褚方知看出他不想继续解释的意思,便引开话题道:“能喝水了么?”
“嗯。”谢远脑子很乱,褚方知说什么他做什么。
喝了水,谢远脸色好多了。
“你刚刚在一号厢发现什么了?”
“那猫应当没问题,我……向个老头询问了猫有关的问题。”他看向褚方知,觉得还是牺牲自己先说清楚,“OC完全可以自行发挥,他以为我是特殊职业的。”
新人们下巴都快惊掉了。
“还能这样?”王勇这半天都是严格按照自己的角色扮演,完全没考虑这种情况。他忙活两小时,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竟是因为理解错了吗?
林桓筝认同了这个说法:“身份是自己给的。”除非原则性错误,OC是可以补救甚至反利用的。新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发现这个道理,然而第一天还没过去,就被谢远误打误撞试出来了。
“还好没把你扣下,”褚方知斟酌着,放缓了语气:“还记得桓筝让你去做什么吗?”
“去找猫的位置。可是我……”
“让你找猫的位置。不是让你去作死。”林桓筝唱了白脸。
谢远看着又要掉眼泪:“我也想有点用。”
褚方知心知小孩是钻了牛角尖:“你先缓缓,待会再问你些问题。”
谢远深吸气,点点头。
很快两人知晓了谢远的经历,褚方知问这些的时候,声音压得较低,新人们没怎么听清,便在三人聊完后,差赵玮把谢远接过去了。
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谢远心里还是很有分寸的,新人们也就听了个囹囵。
“复盘下谢远的这段经历。”褚方知向后靠进沙发的凹陷处,左手食指无意识摩挲扶手,右肩往后略低,这是他习惯的思考姿势。
“以下是我的看法,你们随意补充。猫主人Lenore女士,我们不可避免要接触。谢远报纸上的时间,会是重要的突破口。”
“老头自己说的,这是今天的报纸,这不符合常理。除非循环前后都是7月17日。”谢远补充着。
褚方知不置可否:“白天重复1988年的7月17日,夜晚重复1888年7月17日。”
林桓筝身体前倾,像埋伏中的猎豹,撑着两只胳膊,头靠在了交叉的手上:“需要验证NPC是否留有前一天的记忆。”
没必要让谢远再去冒险了,褚方知想去会会那老头,于是开口道:“这好办。”
“带上道具。”林桓筝不忘叮嘱。
谢远直觉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
“下午谁记下报纸内容,和今晚的报纸对比。”
林桓筝:“我来。”
不仅有汉字标题,还得粗略记下那些看不懂的字符,工作量巨大。
谢远困惑道:“用不着吧,不是一个年代的啊?”
褚方知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描述,林桓筝替他解释了:“玩家身份道具也可能是这个副本核心意念的载体。”
“还有一点,乘客们的穿着用品有违和的地方,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褚方知考虑的是另一桩事。
谢远:“确实。一车厢的违和感尤为明显,像是由多个老电影拼接而成。”
林桓筝却似想到什么,抬眼再次强调:“副本和现实是不同的。”
“知道。可我这个身份自带的物品,是基于现实的。”褚方知话锋一转,“1988年的车厢,不会有如此多穿蓬裙的女士,不会有用羽毛写字的人,也不会整个车厢找不到一个认识的标牌。我想,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谢远心绪一抖,接上褚方知的思路:“说明,这是幻想出的时代?”
谢远完全没想到自己带来的这点线索,能说明这么多问题。
褚方知直接总结:“这里无论昼夜,都是1888年7月17日死于大火之人,想象出来的。”
而他身份自带的墨镜也是个陷阱,就如林桓筝为吓唬谢远举例的帽子,戴了必死。
幸运E确实可恶。
林桓筝忽地坐直:“如果白天也是火灾那天,晚上九点后时空交替,便是大火那刻,那钟确实是丧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谢远,还在继续:“那我们守着3号车厢,等大火过去再出门。”
褚方知摇头:“不行,老张队里有个被替换的!”
“什么,什么被替换的?”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远惶恐不安。
褚方知简单说明了两人的单独发现,3号车厢不再安全。
“那岂不是,瓮中捉鳖了。”谢远呆望着顶部的挂钟,“天……要和其他人说吗?”可说了又有什么用?把老玩家三人拒之门外,让他们被烧死?谢远自认做不到这点。
九点多一定会发生什么,顶替的那人时间交替后大半会呈现烧死的状态。
到时候新人的反应可想而知,绝对会引起可怕的骚乱。
“给玩家们的提示怎么还不出现?”
褚方知斜眼瞄向窗户,记起另一个遗留问题。提示这会儿放出来,新人会因为恐慌猜忌丧失斗志,站在副本角度没理由一直拖着。
幸得林桓筝有经验:“因为那人没进三车厢。”他说着站起,“或许还有救。”
“砰!”三人进门。
林桓筝决定收回刚刚的话,别挣扎了,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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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彪方才刚注意到请柬上新出的那行字,便火急火燎地赶回三车厢,想看看死的是哪个倒霉蛋。
一进门就和三人对上了眼。
他一脸晦气地侧头看窗户,窗上本是干干净净,直到他们坐下,才极缓地透出了一个字,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