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着一口气,像死狗般倒在地上痛苦而不甘地用他那双愤恨的眼睛盯着她们,呻吟咒骂着。
停下动作的谭芳,惊恐地低下头望向猩红的双手,上头的液体腥臭、黏腻,她神情恍惚,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害怕的眼眸里满是泪水。
最先回神的余晓林拉起谭芳的手就往外跑,两人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着逃了出去。
路上人们用异样而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她们,余锋的血隐藏在她们的伤口之中,没有人发现她们杀了人。
两人坐了大半天的公交车,终于到了橘子湾。
她们的精神一下子放松起来,疲倦感瞬间席卷全身,两人倒在地上胸口高低起伏,才从劫后余生的惊慌中脱离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恐惧。
“小芳?”
小镇入口处的斜坡里一个老婆婆探出头来,她观察了一阵便脚步匆忙走到她们身旁,确认是谭芳后,又折返推了一台小推车出来,让她们俩坐上去,一路将车拉到了镇子的最尽头。
远远地,余晓林看到那栋木屋旁边栽了一棵花树,树木的枝干缠绕着屋子,郁郁葱葱树叶被风吹得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大红色的花朵一朵一朵坐着绿叶和风的滑梯滚落在地。
与寻常的花朵不同的是,那花竟然不是一瓣一瓣地落花,而是整头从枝头掉落,在开得最好、最绚烂的时候掉落,艳丽极了,寥落极了。
老婆婆远远就喊着楼里的人。
“阿玲快下来!”
“做什么啊妈?我今天还得出去一趟。”楼里的人哒哒地下了楼梯,开门前一刻,她们几个刚好到地方,“你那梅子我……”
见到谭芳,开门的女人瞬间眼前一亮,激动地伸手抱住了她。
“芳!”
女人脸色红润、眸子清明,看着比谭芳年轻许多,但身上的气质却更成熟,余晓林知道她一定就是谭芳说的好朋友梁其玲,玲姨了。
“我昨天在车站等了你一天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玲姨激动地说着,“正打算买车票去那边找你呢,还好、还好你来了。”
玲姨正打算将谭芳领进屋,就看到她身上满是伤痕,沾满了血污。
“你怎么了?”玲姨慌乱担忧地查看一圈谭芳的伤情,“怎么这么多伤口,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医生过来。”
谭芳拉住她,玲姨一愣,回过头看到谭芳释然地笑了。
“我杀了他。”她轻声道。
“不!是我杀的!咳咳……”余晓林急忙道。
“发生了什么?”
谭芳跟玲姨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玲姨顿住了,像是在思考,她沉默了一会儿利落道。
“走,把这身衣服换掉,去洗干净。”
谭芳摇摇头,“有很多人看到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听我的,把衣服换了。”阿玲抓着谭芳的手,安慰道,“没人看到,没事的,他不一定死了,我去帮你看看,你就在这好好等着,哪也别去。”
阿玲母女给她俩上完要后,马不停蹄地出了门,朝谭芳说的地方赶。
而原先病还没好全的余晓林加上这次的伤,烧得更加厉害,晚上就已经神智不清了,一连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谭芳已经不见了。
那段时间的事,是外婆告诉她的。
外婆说那天阿玲回来后虽然说着没事,但谁都能看出她神情凝重,追问下才知道她赶到那时,那儿已经被封锁了。
阿玲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谭芳,只要没有人来指证她们,她们就不会有事,但第二天谭芳消失不见了。
阿玲和余晓林再见她是在派出所里,她叮嘱阿玲帮她照顾好余晓林。
“玲啊,拜托你不要让林林回到那个地方。”
“玲啊,你帮我照顾好林林。”
“玲啊,你一定要好好教她,让她以后不要受欺负。”
“玲啊……”
最后谭芳被判了刑。
余晓林说她们没杀她,她们走的时候余锋还好好活着。
但没有人听余晓林解释,都以为她病糊涂了。
她又病了,总是昏昏沉沉、病情反复,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
不知过了多久,监狱内传来一声枪响,余晓林瞳孔里的阴翳应声碎裂,泪水夺眶而出,她恍惚僵硬地转过身,灵魂好似抛弃了这具□□,天旋地转中她望见飞鸟惊起,遨游于蔚蓝的天空中。
“以后你就跟我生活了,取个新名字吧。”
玲啊
玲啊
……
余晓林脑子里不断回响谭芳的话。
“……”
“什么?”
“玲啊、玲啊……”
“‘林样’?”
谭芳同阿玲说话时,用的是阿玲的家乡话,「玲啊」两个字小声吐出就和「林样」这两个字的读音很像。
阿玲思索了一会儿,说,“用荡漾的漾吧,像水一样自由。”
“以后你就叫林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