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彭显越凉飕飕道，心里涌上一股郁气，桌面上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两人视线同时落在上面，然后又默默看向对方。
于放以为是刚才那女生发来的，脸上露出三分讥笑，“人家都给你发消息来了，你不回一下吗？”
“于放，你是在吃醋？”彭显越倾身凑近他，一双深情眼眨也不眨，简直是看狗都多情那种。
遇上于放这种嘴比石头还硬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承认，他摇头，手里拿起叉子“粗鲁”插进一块五分熟牛肉里，举起递到彭显越面前，“吃吗？”
“要不我帮你切一切？”
于是于放把整块牛排连带叉子扔进盘子里，懒洋洋抬起递给彭显越，于放大手大脚惯了，吃饭可不像绅士一样优雅有范。
就算面前摆着的是一桌米其林大餐，于放也能给它吃成路边几十块钱的大排档小炒菜。
对面的彭显越一手握刀一手拿叉，真给于放切起牛排来，于放看他，百无聊赖打开手机，点开相机打开视频，镜头对准对面的人，然后按下红色按钮开始录制。
视频里的彭显越抬头看他一眼，嘴角扬起温和笑意，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又低头去切盘子里的牛肉。
室内温和光线下，彭显越浓密的长睫在眼睑留下一个圆弧阴影，他白色皮肤衬得嘴唇淡粉，往下那双手，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于放，刚刚我骗你的，我没有给那个女生留联系方式，我那么说只是想看你吃醋。”彭显越看着镜头无奈一笑，“没想到你没吃醋，倒是把我自己气到了。”
彭显越突然开口引去于放注意，于放光听他说话连手机视频都忘了暂停。
视频完整录下彭显越的解释，于放静静听着愣愣点头，良久他道，“我知道你没有给。”
“你知道我没有给？”彭显越眉尾轻挑，显然这话在他意料之外，他笑问他，“你对你男朋友这么放心啊？”
于放按下暂停收起手机，彭显越切好最后一刀，把餐叉放在盘子一边，从对面堆到于放面前，于放不想回答直接选择忽视，他手握叉子叉住一块牛排，仰头塞进嘴里。
彭显越撑脸看他，“于放，你好喜欢对我的问题保持静默！”
“嗯，因为我喜欢。”
两人吃完东西准备离开，彭显越假装不知道于放提前结账，拉着于放作势走向柜台，于放揪住他衣角立在原地。
“我结过了。”
“啊？你结了？”彭显越脸上从震惊到不可置信继而是惊喜，然后高高兴兴跟着于放出了门。
一上车彭显越就把钱包里的银行卡塞给于放，于放皱眉问他，“你给我干什么？”
“以后我们家出门吃饭都是老公结账，所以我的钱都给你保管，你喜欢怎么花就怎么花。”
于放听他说完，二话不说把卡又扔回去，斜睨他一眼，“不需要，你担心我连请你吃饭的钱都没有？”
“老婆工资上交不是很正常吗？毕竟我们家传统都是老公最大。”
“一般不都是老公工资上交吗？”
“那是别人家，毕竟你是我一厢情愿穷追猛打才追到的，要是连这些小事我都做不好，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于放被彭显越的话气笑，谁说这话都可信，唯独放在彭显越身上太假。
“你会没人要，我看要你的人还挺多的。”于放揶揄。
“可是我要的人不多啊！”彭显越解开安全带作势亲过来，于放身子下意识往后靠去。
彭显越悻悻然，“不逗你了，我送你回去。”
“这个点也该回去了。”
彭显越问他，“你明天做什么？”
后座的花束果篮偶尔颠簸碰到一起，摩擦出刷刷声响，于放垂下眼，良久开口，“明天应该要陪将凤霞去扫墓。”
为什么说应该呢？
因为往年扫墓都是将凤霞一个人去，今年将凤霞摔了一跤走路都不太方便，于放怎么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扫墓。
“明天什么时候去？”
“中午吧！”
“我来接你们。”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中午有休息时间。”彭显越打转方向盘向老城区开去。
于放沉默，他其实不想麻烦彭显越每天因为他的事情这样跑来跑去，于放一度怀疑彭显越是不是有自虐倾向，这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事。
于放摇头，“不要来。”
“不想听。”
交错而过的光线在车里带过一道道纵横光影，安静的车里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模糊。
彭显越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于放，挑个时间我陪你去提辆车吧！这样以后你陪你奶奶出门也要方便一些。”
既然是彭显越主动开口提的事，那他当然不会要于放自掏腰包，可于放从来没想过要花彭显越的钱。
于放抿唇失神看向窗外，提车的钱他有，但是现在将凤霞身体状况不太好，老人一上年纪身上就容易出毛病，他怕到时候人躺在医院病床上自己又拿不出钱来。
所以这些年都是能节俭就节俭，能不花就不花，他原本关店的计划是陪将凤霞出去散心，没想到店都关门大吉，行程都安排妥当了，将凤霞身体还是出现了一点毛病。
死不了，但是也经不起远门颠簸，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待在家里。
于放看她日渐消沉，只得陪在她身边守着，开店的事一再往后推，要是将凤霞不催他，他估计还想等年后。
于放思来想去还是摇头，“等以后再看吧！”
车在原来位置停下，于放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彭显越伸手拉住他手腕。
于放下车的动作停住，回头一看，彭显越那双眼睛深深望着他。
“你要说什么？”
“等我明天中午来接你们好吗？于放，别拒绝我！”
彭显越温热的手掌按在手腕处，见他不说话，彭显越只捏住不松开。
彭显越突然靠过来，脑袋搁在于放肩上，声音闷闷的，他像只温顺小狗贴在于放肩上轻蹭，“于放，于—放—”
“不行。”于放毫不犹豫拒绝，推开彭显越脑袋，“彭显越，你别一直撒娇行吗？”
“不可以吗？”
于放看他，叹了一口气，“过几天我让你和她见一面，刚好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真的？”
“嗯。”
彭显越见他不会答应又退了半步，想一想，算了还是别逼太极。
他先于放一步下车取出后座的花束果篮，于放伸手来接，彭显越挡开，“不跟我回去，难道还不让我送你进去？”
“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于放，你真的一点也不粘人。”彭显越蹭到他身边，幽怨道，“让人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我.........我不习惯！”
“是啊！你啥也不习惯，你这种人..............”
彭显越的欲言又止让于放心头一惊，他余光偷偷往旁边瞥去，见对方不说话，追问，“我哪种人？”
“不粘人不撒娇还高冷，我都怀疑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想跟我亲嘴不想对我负责。”
彭显越的怀疑天马行空，话是这么说，可就算于放真把他冷在半边，彭显越也会屁颠屁颠跟上去。
人怎么可能一直在路边不进河，况且那还是他梦寐以求朝思暮想想要靠近的。
“有没有可能，我图财又图色呢！”
“嗷，就是不图爱是吧！那还好你图的我勉强有点，够用但好像没什么吸引力，你用用不顺眼就能一脚踢掉那种。”
见彭显越这么说，于放在昏暗的夜里伸出手，他五指张开又并拢，视线落在彭显越手上。
他伸出手又犹豫着收回，一直走到门口，于放跃跃欲试终究还是没有抓住，彭显越在铁门口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于放，朝他挥挥手，“到了，进去吧！”
摇曳的树影在两人之间分割出明暗线，于放站在原地，傻愣愣接住彭显越递来的东西，他现在应该转身朝大门进去，可是他看着彭显越，脚下似是定住一般，怎么也抬不动脚。
“怎么啦？”彭显越喊他，脑袋朝门口方向一歪，“还不进去？难道你还要送我出去？”
彭显越突然想到漏掉什么，忽然走过来靠近于放，在他嘴角温柔留下一吻。
彭显越柔软的嘴唇离开，嘴角留下一点湿意，“晚安吻都给你了，快进去吧！”
“嗯，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明白。”
彭显越看着于放推门进去才慢慢离开，家里留了灯，于放在玄关处换了鞋，蹑手蹑脚把手里花束放在桌上。
将凤霞斜斜依靠在沙发上还没睡，于放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将凤霞身上盖着一个薄薄毯子，脑袋仰靠在沙发上。
她双眼轻阖，胸口起伏着微弱而又平稳的呼吸。
“将凤霞，将凤霞............”
于放叫醒她，“回屋里睡去，这儿睡容易感冒。”
将凤霞缓了好久才睁开迷迷糊糊双眼，看清蹲在地上的人，将凤霞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笑意，“是于放回来了。”
将凤霞慈爱的手盖在于放扎人的头顶轻轻摩挲，对方这样突然反常的行为搞得于放左顾右盼摸不着头脑。
他手背盖在将凤霞额头上，疑惑，“你也没发烧啊！”
“臭小子。”将凤霞笑着伸手拍开他的手。
明明她笑得脸上皱褶都堆在了一起，却让人看着心里莫名哀伤，于放猜想她刚刚估计又梦到于昌盛了。
“我扶你上楼睡去！明天早上起来吃完饭，我陪你去扫墓。”
“行，你帮我去电磁炉上看看，水壶里的水热了没。”
于放双手撑在膝盖上站起身朝厨房走去，估计时间太长，现在水壶里的水又冷了。
他站在厨房里喊道，“你先上去躺着，等水开了我给你送上来。”
“行！那我先上去。”
将凤霞佝偻的身影颤颤巍巍爬上楼。
前些年于放就让将凤霞搬下来住省得一天到晚爬上爬下，将凤霞不肯，那个房间她和于昌盛一起住了几十年，人都走了多少年，于昌盛什么也没留下，唯独剩下一堆回忆。
现在将凤霞也渐渐不记事，前几天还因为这件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
水壶里的水煮沸开，于放倒了半杯又加了三分之二的冷水，他爬上楼推开将凤霞的门，房间里的灯还开着，将凤霞靠在床头看着窗外。
于放把水放在床头，“将凤霞早点睡，我下去了。”
“于放。”将凤霞突然喊住他，恍如沙子摩擦过的声带暗哑，许久，将凤霞哽咽着似乎想跟他说什么，最后笑着摇摇头，“早点休息！”
“好，明天见！”
——
爱你的人想为你撑伞遮挡风雨，又不愿拖累你陷在泥泞！
于放，将凤霞每天都在你的好里忏悔，为什么小时候没有拉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