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的那个男友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不想说。”亨利偏过头,“也不能说。”
“好吧。”希德维耶尔也不逼他。
之后,他们又喝了很多酒。
希德维耶尔明显有些醉了,他满脸酡红,含糊不清地问:“小叔,我、我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啊?”
亨利回忆:“嫂子她啊,看着挺文静的,实际上特别勇,胆子超级大,脑子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经常是说出来能把你吓一跳:哇,原来还能这么看问题的吗——这样。”
“是么。”希德维耶尔撑着头,呢喃道,“我都已经想不起妈妈是什么样的了,只能从小姨身上寻找她存在过的证明……”
亨利微微蹙眉:“最好别这样,你妈和你小姨的差别比你爸和我还大。”
“有多大?”方彻问。
“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亨利笑了笑。
不知为何,方彻莫名从这个笑中读出了讥讽的意味。
希德维耶尔又问:“小叔,我爸妈是怎么认识的啊?”
“通过我和我男朋友认识的。”亨利回答,“你妈是我男朋友的堂姐,你爸在和我男朋友称兄道弟后,认识了你妈,对她一见钟情。”
堂姐弟!
方彻心下一沉。
肯德里克认为,莫佩怡害死了莫佩欣和她的一个堂弟,现在,亨利又说,他的男朋友是莫家姐妹的堂弟。
会是同一个人吗?
方彻不禁脊背发凉,如果肯德里克所言非虚,而莫家姐妹的堂弟和亨利的男友又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亨利就是同时被莫佩怡害死了哥哥、嫂子,以及爱人。
肯德里克和亨利看着关系很不错,如果亨利认可肯德里克的想法……
那他一定恨死莫佩怡了。
“亨利先生,你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方彻试探性地问。
亨利沉默不语。
“又不能说吗?”希德维耶尔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
方彻和穆亦冬看向他。
“那我爸妈的死呢?”希德维耶尔问,“不会这也不能说吧?”
亨利:“不是恐怖袭击么……”
“那你倒是说搞那场恐怖袭击的具体是谁啊!”希德维耶尔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到底是谁?之前我不是没有问过你,但你一会儿说是星际海盗,一会儿说是恐怖组织,就是不肯说个具体的,是谁杀了我爸妈?!”
穆亦冬被他吓了一跳。
亨利深吸一口气,不作回答。
看着男人这副模样,希德维耶尔气笑了:“你这种人,也好意思抱怨我爸管你。
“你和他有区别吗?你不也一直在管我、限制我,什么都不肯让我知道吗?!
“从来都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我的什么事你都要管,但你的什么事我却都不知道。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从不告诉我你还有个男朋友,你的男朋友就是我的舅舅,而我的舅舅却死了,还跟我爸妈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穆亦冬站起来,去扶希德维耶尔:“哥。”
希德维耶尔喘着气,眼眶发红:“原来我不但失去了父母,还失去了一个舅舅,可我却被你瞒着,什么也不知道……
“以前我缠着你问的时候,你不告诉我,我还能理解为那时我太小,你不方便说。可现在我已经成年了啊,甚至都大学毕业了,为什么你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亨利低下头,轻声道:“抱歉……”
穆亦冬担忧地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哥,你醉了。”
“你说说,你这样到底和我爸有什么区别?”希德维耶尔愤怒地对亨利吼道,“你不喜欢我爸那样对你,结果你却把那套玩意全学了下来,然后拿来对付他的儿子了是吧?
“你这么做,是在报复我爸吗?你道歉有什么用啊能抵消掉你做过的事吗?!”
希德维耶尔情绪激动,不慎推了穆亦冬一把。
“啊!”穆亦冬没站稳,撞到了桌子上,手背也被叉子给划伤了。
放在桌面的空酒瓶被扫了下去,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玻璃破碎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亦冬!”方彻连忙去扶白发青年,看到有血珠从他手背上的伤口中溢出,不由得一阵揪心。
这一出让希德维耶尔稍微清醒了些,看着被自己伤到的穆亦冬,心中泛起愧疚,他不知所措:“小、小冬,你没事吧?对不起……”
“没事。”穆亦冬倒是很平静,他叹了口气,说,“哥,你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好、好的。”愧疚感让希德维耶尔格外顺从,“小冬,真的很抱歉……”
穆亦冬扶住他:“我说了,没事。”
方彻跟着穆亦冬一起,把希德维耶尔给扶了上楼。
酒红色头发的青年回头看了一眼亨利,男人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格外落寞。
二人把希德维耶尔送回房间,让他坐到床上,方彻站在床前,看着穆亦冬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
“有不舒服吗?”穆亦冬关切地问。
希德维耶尔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穆亦冬:“可是……”
“没关系的,我虽然喝得是有点多了,但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不用太担心。”希德维耶尔疲惫地笑了笑,“小彻、小冬,谢谢你们。”
方彻见他眼神还算清明,便说:“那好吧,别跟我们太客气了。”
之后,穆亦冬为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原本二人还想继续照顾一下希德维耶尔的,也愿意听他抱怨两句,奈何他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两人便只好离开房间,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
方彻站在走廊上,突然觉得自己和穆亦冬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对于亨利和希德维耶尔来说,他俩也的确是外人,实在不好掺和别人家的事。
“哎。”方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向穆亦冬受伤的手,道,“处理一下你的伤吧,亦冬。”
说完,他就拉着白发青年,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公用卫生间依旧是极简风。来到洗手池前,方彻从背后环住穆亦冬,将他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帮他清洗伤口。
“亦冬,我见你之前也喝了不少酒,但你怎么好像一点都没醉啊?”方彻一边揉着白发青年的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方彻自己也喝了不少,不过他如今的酒量已经恢复到前世的水平了,很难喝醉。
由于二人现在的姿势问题,酒红色头发的漂亮青年近乎是压着穆亦冬,抓着他的手,凑在他耳边说话的。方彻完全没有察觉他们这个姿势有多糟糕;倒是穆亦冬,耳边不断被身后的人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和迷人的嗓音,一遍遍地冲击着……
就像是被轻柔地抚慰了,刺激得穆亦冬感到仿佛有阵阵电流从耳后顺着腰侧往下划,直击腹部。细密的愉悦感在小腹中犹如烟花般炸开,扩散至全身,爽得他双腿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好奇怪……
穆亦冬眼眶发热,呼吸逐渐浑浊,他强行压着快要溢出喉咙的喘息声,说:“我……喝不醉,天生的。”
方彻想起,前世自己似乎的确没见过穆少校喝醉是什么样的。
“好像确实有人是天生体内什么什么酶的活性特别高,还是缺少某种成分来着,我忘了,总之就是能很快地把酒精给代谢掉,或者直接不吸收酒精,连醉都醉不起来。”方彻回忆道,“我记得我曾经看过星联邦的一部电影,里边有一段情节就是他们的一个将军,千杯不醉,在外交酒宴上喝倒别国的十多个元帅将军,最终谈成交易,噗……笑死。”
……
体内的热意与愉悦感愈发强烈,就像有烈焰在燃烧,穆亦冬眼眶逐渐湿润,他真的快要忍不住叫出来了,只好干笑两声,对方彻说:“方彻,清水冲洗太久对伤口不好。”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好像比以往更低一些,也更加黏糊一些,方彻莫名觉得这样的声音有点……酥?
嘶……
方彻连忙放开他,后退一步:“啊,抱歉。”
“不,我不是在怪你。”穆亦冬低着头,假装查看伤口,以免身后的青年从镜中看到自己糟糕的模样,他深呼吸两下,平复状态,随后指着一旁放在架子上的医药箱,道:“方彻,我可能需要用一下医药箱,能帮我去告诉亨利先生一声吗?”
“当然。”方彻点头,而后走出卫生间。
穆亦冬终于松了口气,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不再压抑地喘了起来。
方彻下到楼下,看见亨利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便走向他。
“亨利先生,亦冬的手受了伤,可不可以用一下你放在卫生间里的医药箱?”方彻来到男人身边,问。
亨利依旧直视前方:“请便。”
方彻立马打开终端,发消息把男人的回复告诉了穆亦冬。
“希兹怎么样了?”亨利问。
方彻回答:“还好,没醉得太严重。”
“那就行。”亨利说。
气氛陷入沉默。
夜晚的别墅非常宁静,被月光笼罩着,平静得看不出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争执。
餐桌也已经被亨利收拾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心底的压抑才能证明矛盾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亨利开口:“他说得对。”
方彻一头雾水:“什么?”
“我的做法的确跟我哥没什么区别。”亨利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总说不喜欢我哥对待我的方式,却还是控制不住把那样的方式,用在了他的儿子——我的侄子身上。
“可我真的只会这些了啊。没人教过我该如何教育孩子,我没有任何教育经验,唯一的学习对象只有我哥,我只能……好吧,我这是在找借口,我就是做错了。
“难道人们最终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吗?”
“我不好说。”方彻不忘初心,开启套话模式,“亨利先生认识我们的前总统小盖恩斯吗?”
亨利:“认识啊,他是我的朋友,怎么了?”
方彻:“小盖恩斯也认识莫佩欣莫佩怡两姐妹,以及她们的堂弟——也就是你男朋友,对吧?”
亨利皱起眉头。
“前段时间,我的学校奥古斯特军校,和刻尼勒厄斯军校一起开展了联合军训,还举办了宴会。莫佩怡来宴会上找我,刚好碰到了小盖恩斯。”方彻说,“小盖恩斯称,莫佩怡是叛徒,害死了莫佩欣和她的一个堂弟。
“我想问问,亨利先生,小盖恩斯口中的那个被莫佩怡害死的堂弟,和你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吗?小盖恩斯说的关于莫佩怡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亨利沉沉地吐了口气:“是,那就是我的男朋友。”
方彻垂眸。
果然如此。
“至于盖恩斯说的莫佩怡是叛徒,害死了他、我哥以及莫佩欣——”亨利沉声,“莫佩怡确实是叛徒。但我觉得,他们的死不止与莫佩怡有关。
“我,盖恩斯,还有其他袖手旁观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方彻瞪大双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问。
亨利摇头:“涉及盖恩斯的事,我不能说。”
“为什么?”方彻上前一步,追问,“小盖恩斯威胁你了?”
“不是……我真的不能说,而且我也不想说。”亨利闭上眼睛,“就说说我自己吧,你知道我哥和莫佩欣为什么会遭遇恐怖袭击吗?
“因为我跟我哥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想去B-03星工作,但我哥不同意,他觉得那里太危险了。可我的男朋友就是死在了那附近的,我爱他,怎么舍得让他在B-03星附近的宇宙中孤独地陨落?所以我想去陪伴他的亡魂。
“那天我俩吵得特别凶,就连嫂子都劝不住,我情急之下,甚至对我哥说出了‘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啊’这句话……
“最终,我哥妥协了,他和嫂子先把希兹送去方家给莫佩怡照顾,然后再去B-03星找那边的领导,托他们到时候多关照关照我。那时我哥刚当上B-01星的军部统帅,没什么势力,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说服B-03星那边的人。
“而他们后来在去首都星接希兹的途中,就遭遇了恐怖袭击。”
方彻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