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方彻活了39年,头一次面对如此强烈的疼痛感。就在不久之前,他的机甲因驾驶时间过长,功率过载爆炸了。好在他及时脱离机甲,才得以保住性命。
可方彻还是受了重伤,现在只能躺在治疗舱里接受治疗。
“方彻上校,穆亦冬少校来看你了。”护士说。
方彻惊讶地瞪大了他那漂亮的金色双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被身上的伤限制了行动。
穆亦冬走了进来。
白发的男人还是那样冷冽俊美,他怀抱着一束向日葵,来到方彻身旁。
方彻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将向日葵放在方彻枕边,轻声说:“我要走了。”
方彻下意识问:“去哪?”
“去跟我的过去做个了结。”穆亦冬回答。
说完,男人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方彻突然产生了一种如果现在不阻止他,那么自己今后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的感觉。
不……
方彻艰难地向穆亦冬的背影伸出手。
别走……
“不要走……
“……亦冬!”方彻大喊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随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家高端私人医院的病房内,房间装修风格高雅独特,设备一应俱全,而方彻正躺在这间房间的病床上。
“彻彻你终于醒了!”一个人扑过来抱住了方彻。
方彻定睛一看,是方恬。
“爸爸、妈妈、哥哥,彻彻醒了!”方恬回头喊道。
“彻彻,我的彻彻,呜呜呜……”莫佩怡哭着跑过来搂住方彻。
“彻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难受?”方跃关切地问。
方彻没有任何反应,木然地坐在病床上。
方浩渊见状,不满地质问一旁的医生:“你们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为什么我的儿子现在是这个样子?”
医生推了推眼镜,耐心解释道:“方先生少安毋躁,飞船启动时产生的气流对方二公子身体所造成的伤害已经被治愈,这点毋庸置疑。
“但方二公子毕竟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目睹过不少惨烈的景象,这对他的精神和心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方恬听着,眼睛越来越红;莫佩怡更是眼泪汹涌。
方浩渊问:“那应该怎么办?”
医生说:“我的建议是先带方二公子回家,暂时不要让他频繁外出,好好在家静养休息,不要让他受到刺激,家人也要尽量陪在他身边,熟悉的人和环境有助于更快恢复。
“另外,我也会给方二公子列一份饮食清单,之后的半个月还请尽量按照清单上的内容为他准备食物。”
方浩渊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方彻,温柔地问:“彻彻睡了一个星期了,饿不饿?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跟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说。”
“我睡了一个星期?”方彻怔怔地问,“亦冬呢?”
方家人皆是一愣。
“亦冬呢?穆亦冬呢?!”方彻又问,情绪变得愈发激动。
方家人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
“他到底在哪里?告诉我!”方彻吼道。
医生赶紧上前安抚:“方二公子您别激动……”
方彻大喊:“亦冬是不是被黄金海盗团抓走了?我亲眼看见他被黄金海盗带上飞船,飞船飞走了……是不是?!”
“……是的。”方跃艰难地说。
“跃跃!”莫佩怡惊叫道,“你在干什么啊!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吗,彻彻现在受不了刺激——”
“没事。”方彻听后,冷静了下来,“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好像没有心态崩的样子,方恬小心翼翼地回答:“唔,彻彻你们在一号卫星考核的时候,黄金海盗团袭击了那里,死了很多教官,学生也伤了不少,伤得最重的是孙家二少爷孙江又,还有凌家旁系小姐凌雪儿的陪玩戊漓,彻彻已经是幸运的了。不过没有学生死亡,唯一一个被抓走的是穆亦冬。
“这是军部的人在一号卫星上找到的穆亦冬的物品。”
方恬指向床头柜,上边放着红月和一只坏掉的终端。
方彻怔怔地看着这两样东西。
方浩渊听着,不免烦躁起来。
幸运?这叫什么幸运?他的两个儿子,二儿子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小儿子被星际海盗掠走,至今生死未卜。
如果这是方家的敌人搞的鬼,想要绑架方家人,来威胁方家交赎金,那应该抓他的大儿子方跃来威胁他,毕竟方跃才是方家这一代唯一的正统继承人,穆亦冬除了以后能嫁到别的家族去联姻之外,根本毫无价值。而且这都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都没有人来威胁方家,让他们拿钱或者别的什么去赎回穆亦冬。
说明这一切纯粹是他们方家倒霉。
凭什么?方浩渊越想越气,凭什么是他们方家最倒霉?
“都怪那个文锴。”方浩渊脸色阴沉,“如果不是他带你们去一号卫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方彻皱眉,指出问题的根本:“罪魁祸首是黄金海盗团,不是文锴。
“说起这个,文教官现在怎么样了?”
“回来宣布完停课一个月后,就跟着封语轩跑了。”莫佩怡没好气地说,随后慈爱地抚了抚方彻的头,“唉,我们家彻彻就是善良,总是不愿意把人往坏了想。”
“彻彻还小嘛,而且善良是好事!”方恬维护道。
“不要受害者有罪论。”方彻无法忍受自己前世的救命恩人被贵族如此阴阳怪气,“文锴几乎没有什么势力背景,他带的学生也大都非富即贵,放任他们被星际海盗伤害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有可能会被他们背后的家族报复。
“而且文锴是封语轩的手下,以封语轩对待星际海盗的态度,文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他身边跟星际海盗搞小动作。
“不要把全部过错都推到文锴身上,因为元凶是黄金海盗团。”
“彻彻很聪明。”方跃夸赞道,随后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彻彻想要继承方家,估计就没我什么事了。”
方彻面无表情地看向方跃。
让他去继承方家?还是算了吧,估计用不到半个月,他就能把方家给扬了。
“没兴趣。”方彻说,“我只想进入军部,杀光所有星际海盗。”
不止星际海盗。
还有恐怖组织、投机商……贵族也得全部杀掉!以容家的前车之鉴来看,如果没有这帮贵族在背后支持,黄金海盗团绝不可能长成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
看着方彻眼中浓烈的恨意,方跃不由得心一惊。他不自觉地想,还好彻彻不是他的敌人,对方家的权力也没有任何兴趣。
当晚,方家人为方彻办理了出院手续,带他回到了方家。
吃完晚饭后,方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他躺在床上,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恍惚的。
前世与蚁帝国的那场大战中,方彻曾连续杀敌三天三夜,导致机甲因驾驶时间过长功率过载爆炸,自己身受重伤在治疗舱里躺了两天。
那两天,穆亦冬竟然来看望他了,还带来了他最喜欢的向日葵。
然而,穆少校在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就离开了,之后方彻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直到穿越到原身身上,方彻才知道,穆亦冬是去跟原身以及方家做个了结,结果被原身踢下虫坑,被虫群蚕食死了。
穆亦冬消失的那段时间,方彻的内心痛苦煎熬,而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种被无力感死死纠缠的时候。
黄金海盗团的母舰游离于地星之外,难以被追踪,加上有不少世家贵族在暗中为它保驾护航,这样的情况,想要救出一个被黄金海盗团绑架走的人几乎不可能,穆亦冬恐怕凶多吉少……
不,不能把事情想得那么绝望。方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就连他都觉得希望渺茫,要放弃了,恐怕就没人愿意去救穆亦冬了。
方彻望向床头柜上的红月和向日葵发绳,那是他送给穆亦冬的生日礼物,以及穆亦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随后,方彻起身,拿起枕边的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
总统府的会客室内。
“……实在是太荒谬了。”文锴坐在会议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神色复杂地说,“尽管那条情报的内容已经得到了应验,但……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莱内尔想了想,问:“或许那个叫项鸢鸢的女孩真的就是破局的关键?”
“未必。”封语轩靠着椅背,翻看着一沓资料,“虽然我也觉得应该从那个项鸢鸢身上入手,但她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
文锴心烦意乱。正在这时,他随意摆放在手边的终端响了起来。
莱内尔和封语轩同时看了过来。
“抱歉。”文锴面露歉意地笑了笑,他看向来电名字,随后愣住了,“是方彻。”
莱内尔疑惑:“方彻?那不是莫林的……”
“是方家的二少爷、养子,也是那个穆亦冬的义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我猜,他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想问我关于穆亦冬的事的。”文锴解释道。
封语轩点了点桌面,见文锴准备要挂掉电话,立马说:“接。”
文锴一愣:“啊?”
封语轩:“接电话,开免提。”
文锴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方彻……同学。”
“文教官。”方彻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您还好吗?”
文锴没想到他会先关心自己的情况,不免怔了一下,随即道:“我很好,谢谢方彻同学关心。”
“那就好。”方彻说。
双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之后,方彻问:“文教官,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我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最后是您救了我们吗?”
“不是。”文锴否认,“是A-01星的军部统帅刘易斯·莫林元帅。”
方彻愣住了。
文锴继续道:“说起来,当时你被飞船启动产生的气流给掀飞,如果不是莫林元帅开着机甲把你接住,你恐怕难料生死。”
莫林……
方彻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永远都会在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
“我想亲自感谢莫林元帅。”方彻真诚地说。
文锴有些为难:“唔,莫林元帅最近比较忙,你可能没有机会见到他。”
“会有的。”方彻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机会我愿意等一辈子。”
莫林、莎拉、阿尔勒德……他迟早会回到他们身边。
从文锴提起莫林开始,封语轩就一直在观察方彻的反应,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方彻:“对了文教官,穆亦冬他……”
“方彻你好,我是封语轩。”封语轩突然插话进来,“你想知道穆亦冬为什么会被黄金海盗团抓走吗?”
“喂、封元帅!”莱内尔小声惊叫,似乎想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封语轩转头看向莱内尔,将食指放于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方彻愣了一下,随后道:“请封元帅告诉我。”
莱内尔想,那个被黄金海盗团抓走的孩子是方彻的弟弟,人家弟弟都被星际海盗绑架了,想寻求帮助很正常。于是他便没再阻止封语轩。
封语轩直截了当地说:“不久前,我得到了一条关于黄金海盗团的情报,那条情报上说——
“‘找到机会,把穆亦冬带回去’。黄金海盗团早已计划好了要绑架穆亦冬。”
方彻震惊不已:“为什么?”
之前贺先在弗默博物馆地下拍卖会拍下的那条情报,不会就是这个吧?
“抱歉,方彻同学,是我没有保护好穆亦冬同学,如果我没有带你们去一号卫星,或者如果我再强一点,能保护好你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文锴自责地说。
方彻还是坚持那个观点:“罪魁祸首是黄金海盗团,不是文教官,不能怪文教官。”
文锴心头一暖:“……谢谢。”
“确实,文锴上校也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