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院中有两颗松柏,四季常青,青翠挺拔,姚淮序端着食盒有心不与乔万屹打照面,乔万屹却不这么想。
“苏小姐。”
姚淮序停步福身行礼。
乔万屹如常道,“苏小姐说的信我不知,但我会帮苏小姐找。山庄对我乔家有恩,也请苏小姐放下防备,之前一事就此为止,乔家不与山庄为敌,不论过去还是今后。
乔某相信元娘,苏庄主是好人,苏小姐也是。”
五月底的风有了热意,轻轻抚摸过他的发鬓、脸颊,手上也感觉到些许热意。
岁至半百的乔万屹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如松,撑起乔家的天,护佑北郡安宁。
“吱呀——”一声门响,两人同时抬头,姚淮序提着食盒把灯笼先放在屋内,随后关门人进来。
本来以为是沉月送,谁知姚淮序竟亲自来了。乔杳杳拿另一个蒲垫让他坐下,手里端着蛋羹,乔青松也有一碗。
三个人坐在祠堂的列祖列宗前面吃蛋羹,乔杳杳说乔家先祖们从来不在意那些虚礼,若是在意她大姐早就相夫教子了,不过她还是把蛋羹放在供台上点了三柱香,乔青松弯腰跪拜,姚淮序在一旁也跟着作了作揖。
三个人又聊起来白天的事情,
“你说方清清为什么闹这么一出?方清羽我知道,无非是想出头。历年都是咱们赢,也就紫娘她那队能打打有的瞧,所以他费尽心思混进去还做手脚,想在北郡出些名头,那方清清呢?她污蔑阿序姐姐能有什么好处?”
乔青松分析道,“我觉得方清清比表面更有心机,她今日虽然表现的像一个慌张、善妒、没头脑的,可她眼睛里的狡黠可藏不住。”
“算计咱们她有什么好处?为了和弟弟往一处使劲儿?”说着她就笑,呛咳两下,乔青松给她拍背。
姚淮序闻言顿了顿,他白日光顾着看乔元娘又觉得方清清是个烦人的,都没有注意,这么一想,确实是。
一般自己栽赃自己的肯定会想置对方死地,或者从对方身上获得点什么。
他又什么好图的呢?
回想白日方清清的态度,一开始好像并没有哭,是在乔杳杳过来的时候才掉了两滴眼泪,这有什么关系呢?
“哥哥,没想到你还能看明白这个姑娘家的小把戏啊~”
“我又不蠢。”
聪明蛋拿勺子直接挖自己妹妹一大勺蛋羹。
乔杳杳白他一眼然后笑眯嘻嘻直接伸勺子去舀姚淮序的,姚淮序还给她往前递了递。
乔杳杳道,“大概是嫉妒我吧,我太优秀了。”
姚淮序嘴角抽抽,没脸想上课流口水的乔元娘,可他又觉得唔她说的好像也没错,反应过来他想了点什么以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等等,姚淮序又想起来一个点,便是乔元娘到了以后方清清对周围所有人的暗自打量,很隐蔽,但姚淮序在宫里见多了阿谀奉承的人自然知道她也是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只不过当时他没往别处想,现在仔细想来确实是不对。
渍,不能说话真烦。
姚淮序十分自然地拉过乔杳杳的手,在上面写道,“舆论。”
乔杳杳问,“姐姐是想说方清清想看你的名声会不会因此变坏吗?”
姚淮序摇头,乔青松一语道破,“不,是乔家。”
乔杳杳重复,“乔家?”她慢慢推,“如果是要看乔家的话为什么从阿序姐姐下手?因为她和我关系好?!”
她又自己否定提出一个新的更合理的可能,“不不不,是仗势欺人。”
乔青松面色严肃起来,“仔细回想,两次拆穿他们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人证物证,完全是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后面教训人却是实实打实的,但凡有人路过小花园乔一眼便知道方家的、乔家的都在,就算不路过第二日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再加上泼茶的事情,缰绳他们未必知晓可泼茶一事却是人人都知,偏巧这个还是个糊涂账。”
乔杳杳愤然吞下一口蛋羹,嚼嚼嚼,道,“真是好算计!如此一来,乔家兄妹仗势欺人不就传开了吗?再加上方家初到北郡,一煽风点火不就是排斥方书来当郡监吗?”
姚淮序点头,确实如此。
当时方清清打量一圈人便是看明白了周围人都知道乔元娘性子娇纵蛮横,在算计后面能不能成事。
如此心机谋算可不只是女儿家之间不和出风头的事情了,怕不是方书来在背后授意。
按理说乔家风评不差,也就乔元娘的口碑娇纵蛮横些,仅仅这样就想把乔家从郡守位置拉下去,抹平乔家历代在百姓心中的功绩,这有些难吧……
“哥……哥”
乔杳杳缓慢吞掉最后一口蛋羹,努力回忆道,“你记不记得接方清清丫鬟兜里揣的帖子”
“有点印象……”
“是祭祀游的帖子。”
乔青松蹙眉,“这有什么关系?”
乔杳杳两个腮帮子鼓鼓,肯定道,“她想当神女,她嫉妒我。”
……
祭祀游的风俗在北郡维持了几十年,乔杳杳近两年才被选做神女,游行的花车要从城中出发绕城南、城北一圈,到时候路两旁会站满百姓,各色的花儿丢将被抛进花车,向神女祈求今年丰收,祈求一整年的好运。
神女手中会持一瓶兰花,若是看到有缘人便可相赠,兰花象征神女的祝福,保佑此人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花月楼三楼整整一层都收拾出来让给祭祀游的神女、仙女化妆、换衣。
“去年的兰花送给谁了?”陈新紫闭眼睛乖乖让妆娘粉面。
“赵员外的儿子。”
沉月高兴道,“是呢,赵员外可高兴了整整一年。”
“元娘,今年官府让你给谁?去年本来安排杨大人,临了杨大人脸都笑褶皱了也没接到眼巴巴看你给了别人,今年还给你送帖,真放心啊~”
陈新紫打趣她,从来不按安排来。
“今年说给方书……”
“小姐!”沉月一把捂住乔杳杳的嘴巴,慌忙提醒道,“慎言。”
妆娘笑道,“沉月姑娘快放下吧,妆都要花啦。”
沉月讪笑不好意思跟妆娘道歉,不断给乔杳杳递眼神。
乔杳杳目光绕过她,眼睛瞟一眼隔着好几个位置的方清清转头和陈新紫道,
“她怎么也来了?”
陈新紫已经画完眼妆,淡霞粉的眼睛格外娇嫩,笑靥犹如桃花,听不出来情绪,“八个仙女有一个病了,让她顶替。”
乔杳杳就笑,“我还以为她要当神女。”看向方清清的眼神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挑衅。
陈新紫拉进凳子,凑在耳朵边道,“听我爹说是乔大人不让,两方人马商量下来说今年的兰花给方大人。”
乔杳杳嘴角一抽,“这不是……”
妆娘打断两人,“两位姑娘,再聊下去就要误了时辰啦,都等着呢,快快上妆吧。”
乔杳杳笑得像浸在蜜罐里似的,“好好好,听我们妆娘的。”
正笑着不经意瞥到有一夫人凑到方清清身边说话,定睛一瞧,竟然是消失多日的李管事的夫人。
“妆娘,你且等一下。”
“三小姐,还没换衣裳呢!”
“我马上回来!”
乔杳杳背影匆匆,忙跑到门口细瞧,真是!她尾随李夫人到花月楼旁边巷口再往前走,对方竟消失不见。
醉酒仙三楼隔间,一打开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花月楼,到时候游行的花车从花月楼出发先到城中,途径醉酒仙,再绕城南城北,在这里能看清大半路程,观赏位置极佳。
李夫人复命道,“乔小姐已经看到属下。”
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花月楼前的窈窕身影,远远这么一眼也能叫他心情愉快,嘴角压不住的上扬,不经意往旁一瞥。
姚淮序隔花月楼两条街正跟桃肆、费承风议事,察觉到什么转头望醉仙楼,一人正站在窗前朝他门遥遥举杯,不偏不倚。
姚淮序蹙眉,费承风问道,“殿下,怎么了?”
姚淮序嗤笑下,眼神透着轻慢,凛声道,“看到一只老鼠。”
他想起乔杳杳,回头靠在墙边双手抱胸不自然道,“费承风,你别跟花孔雀开屏一样老在乔元娘面前晃悠,把她带坏了。”
费承风一脸不可置信。
???请苍天,辨忠奸!
桃肆递上手里的玫瑰酥饼,姚淮序结果,最后嘱咐道,“皇叔在都城的势力差不多都拔干净了,咱们搜集证据也要加快,那封信和乔家没关系,不用查乔家了。”
“还有,你跟费伯多注意一点,我担心他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费承风在一旁道,“我知道,而且我还早说了不用查乔家,你不信,怎么变了卦?让我听听怎么变得主意?”
桃肆忍不住笑:“费公子提醒完了,是早就栽了。”
姚淮序蹙眉渍了一声,“怎么都没事儿干了吗?”他转身走出巷子,带上皇太孙的几分散漫慵懒摆摆手道,“谢了。”
女子装扮发出男子嗓音,还好僻静不然得吓死人。
费承风失笑,也学他靠在墙边,挑眉问桃肆,“他一直这样?”
桃肆看殿下已经走远的身影,欣快道,“殿下只是一时别扭不好意思才装作一副高深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早就高兴的不得了,谢谢费公子。”
“谢我什么?”
“谢谢费公子还是殿下的好朋友。”
费承风勾唇,有些人,几百年都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