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轻佻的嗓音响在明意的耳边,脖颈间抵着的冷刃让周围的皮肤都泛上了冷意。
察觉到脖子边上的东西是什么后,明意不慎明显地打了个抖,饶是这点微小的动作也逃不过后面人的目光。
锋利的刀口微微下压,脆弱的皮肤瞬间渗出了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滴落,勾勒出一条细线。
伤口处的疼痛让明意的感官一时有些错乱,面色显得更冷,心里却在漫无目的胡乱想着。
流血了,有点疼。好吧,他其实挺能忍痛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没有很疼啦。不过这血味有点重啊,难道流了很多血吗,不会吧,这程度动脉血管得爆了吧,可是他怎么还能站着,难道是…回光返照!!!。
明意没有说话,身后的人也没有动静,只是拿着刀的手并没有放下。
两人僵持,停滞地画面仿佛一幅凝固了的油画。
站了这几分钟明意腿都有点麻了,绵绵密密的酸痛感缠上小腿,忍了几分钟,实在有些受不了地回头。
心说大哥你不动手就把刀放下,身上的伤口再不止就要成人体喷泉了,还搁这里凹造型呢。
“你…”他转过身,嗓音还没落地,就被对方失去意识的身体砸了满怀。
扑面而来的血的腥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橘子汽水的味道。被一个男人毫无支撑着压在身上,明意不得不退后几步才勉强能保持平衡。
男人的脑袋靠在明意的颈侧,微弱的呼吸声喷散在伤口处,带来微微的痒意。他整个人弯倒在他身上。从远处看过去,不像是明意在撑着一个倒了的人。更像是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把对方圈在了怀里。
明意动作勉强地把袖口的针收回了储物器,这一会儿功夫整个人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额头渗出些细小的汗珠。
他缓缓地放平呼吸,心跳逐渐变得平稳,再没有其他人的巷道上,只有模糊不清的咕哝声。
“你拿刀对着我,我不想救你。”
“我有过濒临死亡的患者,可我并不需要救死扶伤。”
灯泡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不知道几轮,隐隐约约地阳光爬上了高耸的墙壁,冰冷的合金板展露出足以骗人的盈盈暖光。
外围区边缘开着供旅客住宿的酒店,奥亚兰坐在前台的地方撑着头打瞌睡,大概是好梦一场,这个红发碧眼的女孩无意识地扬起嘴角,露出了微笑。
前门感应到人体自动打开,奥亚兰听到前门滑动的声响瞬间清醒,带着豌豆射手进入战斗状态的意志迎接今早的第一位…
准确说是两位客人。
“您好,麻烦给我开一间房。”
对方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疲累,像是奔波了一整夜似的。
奥亚兰带着标准的客服微笑,并未对次探究,开口嗓音甜美,“好的,给您安排15楼的房间可以吗?”
“可以,谢谢。”客人言简意赅。
奥亚兰办完手续,目光看向客人身上背着的另一个人,体贴地询问,“您需要帮助吗?”
明意低头思索,带着这么一个重伤的人有些不合常理,为了避免怀疑,他自己身上洒了一些酒精,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露馅。
“不用,我哥哥他喝醉了,我背他上去就好。”
奥亚兰露出了然的微笑,这次仿佛带上了些真心实意,又或许是些别的意思,明意没懂。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没有怀疑才是好的。
明意把身上的人艰难地放在床上,然后脱力般地靠着衣柜缓缓滑落在地上。
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微微发抖,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整个人软的像是一滩水,手指累的都抬不起来了。
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明意缓过来劲儿,像是购物广场上充气的巨型人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听到床上人的呼吸声,不禁松了口气。
“等着啊,我去找找东西给你处理伤口。”
之前的太粗糙了。
知道对方听不见,明意像在说给自己听。
明意简单收拾了出门,虽然现在的状态很狼狈但至少干净整洁了不少。
现下没时间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纵使如此,明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不免皱了下眉头。
要知道之前他不洗头都不会出门的,可现在,一晚上衣服没换还粘上了酒精。
整个人仿佛在酒馆混了一夜。
明意短暂地看了眼床上的人,有些生气地轻声关上门。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挺发达的,照这个男人的伤法,在他的世界里早就拉去急救了。现在拖了这么久也没发烧的迹象,身体状态看着还挺不错。
只是有些细微的地方他需要处理一下。
明意的手很稳,仔仔细细地把对方的伤口缝上,几针的功夫很快。
后期用上药膏涂抹的话,还不会留疤。明意买药的时候听见对方有提及医疗舱这个东西,暗自感叹真是碰上好时候了。
暗戳戳打听价格…那点小雀跃被瞬间扑灭。
好吧,他现在还用不起。
每个人的手环都有密码,别人的是用不了的,但有些功能可以显示出来。
据说手环可以检测到用户的身体状态,生命体征平稳会闪烁绿灯。
明意也是因此才放心离开了一小会儿,他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会治病欸。
也就缝合个伤口这点他能做的了。
收尾工作做好之后,明意把东西收拾后放到床边,这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看对方。
明意靠着衣柜,眼眸落在躺着的人身上,毫不收敛地看了很久。
如果对方是醒着,这行为或许会很冒犯。
但现在对方又没醒,明意看得心安理得。
熟睡的人身上冷峻的气息都散了不少,最开始碰见的那种侵略性和压迫感早已消失殆尽,现在这幅毫无防备的样子,距离感被拉近了些许。
宛若实质的目光从眼睛、鼻梁滑落在嘴角,灯光的映衬下,他注意到对方卧蚕上有颗颜色很淡的小痣。
明意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把灯关掉去浴室洗澡。
等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沾染上了沐浴露的香气。
明意低头嗅了嗅领口。
橘子味的。
浴室里的潮气蒸得明意脸色发红,暗紫色眼睛像是紫水晶一样透亮。
迈出几步,感受到房间里那股视线,明意松弛的神经一下有些僵硬,整个人突然绷紧。
他怎么醒了。
幸好之前把灯关了。
他应该看不清我。
明意把储物器里的黑方块拿了出来,熟练地给自己的脸上做乔装。
还是小心一些好。
“你醒了啊?”觉着黑乎乎地说话有些奇怪,明意走到床头把灯打开。
床上的人抬头,气色看着好了不少,只是伤口还没好,一时间开口说话有些艰难。
对方正色,说话一字一句的,“谢谢你救了我。”
明意随意地摆摆手,不甚在意,想一点是一点地说起伤口要注意的地方。
模样像是一个正版的医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明意问道。
“寻溪。”
明意点点头,“我叫明意。”
之所以这么痛快的告诉对方,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登记他信息的记录里,他并不叫这个。
他其实也没记住叫什么,好像是…
尼…明……意.兰尔。
总之他也没骗他,这几个字总是真的。
寻溪大概解释了下他受伤的原因。
他原本住在β星,后来考到主星的军校上学,跟着朋友来到这边,结果遭到了抢劫,打斗之中意外受伤,他朋友倒是没事跑了。
明意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注意了寻溪的表情,对方眼尾上挑,认真说话时嘴角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不正经。
时间快到正午,寻溪现在行动不便,明意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买吃的。
出门之后明意碰了碰自己的脸侧,人脸伪装器的效果很好,他之前对着镜子照过,很难看出有什么异常。
就算是用手摸上去,指尖触碰的边缘也几乎感觉不到。
他对视线有些敏感,明意感受到寻溪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下。
难道是太丑了!
不应该吧。
明意心里琢磨着,虽然比不上他原来的脸吧,但至少也挺清秀的。
店铺陆陆续续开门,明意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属于食物的香气。
心里的一些念头顿时被抛到脑后,奔着食物而去。
-
寻溪昏迷期间其实还是有些意识的,因为流血过多让他的身体变得非常沉重。
他看着明意离开的身影,心想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把自己交给一个不认识的是很不应该的。
明意的善意让他减少了防备,对于对方的一些异常举动他并没有说出来。
比如…他睁开眼时看到的那张脸。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领兵,黑暗中视物梦里并不差。
只是现在说这些多少有些不合时宜,这些疑问他也没有开口。
手环上弹出几条消息,什么人的都有。
他的父母,朋友,下属以及…皇帝。
挑挑拣拣着几条重要的消息回了,剩下的寻溪直接点击已读,页面瞬间干净了不少。
一个文件包发过来,是他朋友甩给他的。
配的文字很简单。
“亲爱的寻溪上将,我就知道你出门一定会用这个名字,我和我的宝贝老婆出去旅游啦,知道你最近比较闲,所以这个临时的任务就给你啦,就当活动活动,很简单的。”
“再见喽,我祝我和宝贝老婆旅途愉快,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骂我,不会说的。^O^”
寻溪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文字,他觉得有些想吐。
回过去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不管”的字条还没发送,手指一不小心触碰到对方发过来的文件包。
加载很快,里面是几张图片。
排在首位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熟悉到…他十几分钟才见过。
对话框里的字符被删除,寻溪换上了另一句话。
“第一个任务我接了,其他的自己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