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宜是在周一上午回来的,临走时,季淑敏给他塞了两罐自己做的新鲜果酱,说带回去给年轻的房东尝一尝。
“没这个必要母后大人,我们可以自己买,小区外面就有超市啊。”陆时宜不怎么情愿地说。
“我是让人家尝尝,”季淑敏强行把手提袋放进后排,“好歹是妈妈的一番心意。”
陆时宜拗不过季淑敏,载着两瓶果酱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乌云黑压压一片,大概是下雨的前兆。
刚搬进来没几天,郝宵就帮他申请了一个停车位,刚巧在他本人的旁边。
陆时宜把车停稳,下车后便看见了落满灰尘的黑色奥迪,轻微强迫症患者瞬间感觉浑身难受,恨不得当场拿着水枪对着车身一顿猛喷。
郝宵怎么这么邋遢,他在心里吐槽,仍然一脸嫌弃地站在原地。
直到后面的车辆按了按喇叭,他这才回过神来,提着玻璃罐进入到电梯里面。
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6116”的时候,陆时宜又一次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房门开了,不出所料,郝宵还是在沙发上面躺着,见他换好拖鞋之后,才开口说道:“陆时宜,你真是让我好等。”
“等我干什么?”陆时宜边说边把果酱放进冰箱,感觉郝宵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抱怨的意味。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很无聊。”郝宵实话实说,表情看上去丧丧的。
“你刚刚往冰箱里放的什么啊?”他又仰着头问。
“我妈妈做的果酱,”陆时宜顿了顿,“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尝一尝。”
郝宵一下子来了兴致,诧异地问:“你特意给我带的吗?”
“你想多了,”陆时宜瞥他一眼,走到卧室门前,拧开了门把手,“顺路而已。”
“好了别说了,你就是特意给我带的。”郝宵偏要这么理解。
天气不好的情况下,整个人仿佛都因此染上几分沉闷的气息,昨晚莫名失眠了几个小时,陆时宜本想补个回笼觉,意识模糊之际,却被郝宵的敲门声打断。
他没有下床开门,也不想开口说话,于是打开微信给郝宵发了条微信。
六一一:【?】
宵一个吧:【你身体不舒服吗?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其实只是有一点头晕罢了。
陆时宜没想到郝宵还有这么心思细腻的时候,突然被他直接地表达关心,心里不免泛起阵阵暖意,所以罕见地没有跟他斗嘴。
六一一:【没有,有点儿困,我睡一会儿】
许是担心打扰到他休息,郝宵之后没有再发来消息。
陆时宜一觉睡了两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他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隐约闻到了一丝饭菜的香味。
出门走到客厅之后,陆时宜果真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清炒油麦菜、虾仁豆腐煲和鸡蛋羹,都是比较清淡的类型。
“刚好你起来了,过来吃饭吧。”郝宵扶着单边拐杖从厨房走了出来,还贴心地替他拉出凳子。
陆时宜循着本能反应坐下,愣了几秒,指着餐桌上的饭菜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啊,厉害吧?”郝宵神气十足地向他邀功道。
没想到陆时宜瞬间炸了锅,皱着眉说:“你会做饭之前还一直让我做,你故意的吧郝宵?”
“啊?”郝宵懵了好几秒,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会做饭吧。
而且之前说过要给陆时宜打下手,但每次都被他强行赶了出去。
苍天可鉴,他真的冤枉啊。
眼看陆时宜的暴躁值即将蓄满,他赶忙解释道:“我厨艺很差的,肯定没有你做的饭好吃,而且你不舒服,我总不能让你吃外卖吧。”
陆时宜没有理会这番说辞,气恼地“哼”了一声,拿起勺子舀了勺鸡蛋羹。
口感香甜滑嫩,十分符合他的口味。
他从来不跟吃的过不去,自然也没有再跟郝宵计较,一勺接着一勺。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郝宵偷偷观察着陆时宜的反应,见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起来,还吃了两小碗虾仁豆腐煲,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是放下。
果然,要想拴住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拴住他的胃。
郝宵当场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要把这句至理名言奉为新的人生信条。
康复训练明天即将提上日程,地点还是在原来的医院,只不过从骨科换到了康复科,一次两个小时,有医生进行专业的指导,恢复效果会比自己在家锻炼更好一些。
郝宵把这件事详细地告诉给陆时宜,最后忐忑地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去医院,生怕他因为中午的事情的对自己怀恨在心。
太阳始终躲在云层后面,所以今天没有办法继续沐浴阳光了。
陆时宜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电脑,听完郝宵的这一番话,靠在沙发上问他:“我要是不同意的话,你是不是又要搬出上回那招了?”
“那你同意就行了呗。”郝宵小声建议道,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裤子。
陆时宜思索了一会儿,许是不想让耳朵受到无谓的伤害,最后爽快地答应了郝宵。
见他没有三番两次地拒绝自己,郝宵没忍住震惊片刻,之后又赶快恢复成正常的状态,嬉皮笑脸地说:“我就知道,陆小少爷才没有那么小气呢。”
“你闭嘴吧。”陆时宜白了他一眼。
晚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因此两个人不得不等到下午再从家里出发。
郝宵提前在网上进行了预约,到达康复科之后,医生按照惯例测评了他当前的骨质状态,随后便为他定制了一套专属的训练方案。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做肌肉训练的时候,郝宵还是冷不丁地被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击,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医生解释这都是正常的现象,多做几次就能够慢慢适应了,陆时宜在一旁观看他训练,眉毛都不自觉地拧到一起。
犹豫片刻过后,他开口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郝宵摇了摇头,心中窃喜于陆时宜对自己的心疼。哎,男人嘛,都这样的,面上一套心里一套,他都懂的。
于是他咬着牙说:“没事儿,这点痛算得了什么,真男人绝不认输。”
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男人,他都绝对不能在陆时宜面前轻易认输。
随着训练器材的转换,郝宵渐渐掌握了发力技巧,所以在后面的过程中,没有再上演呲牙咧嘴喊痛的场景,甚至还能时不时地朝着陆时宜抛个媚眼,意在寻求他的夸奖。
见他还有精力装酷,陆时宜这才放下心来,回到休息区等候。
一个小时之后,康复训练按时结束,郝宵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回到了休息区。
陆时宜递给他一瓶电解质水,以此表示最简单的慰问。
“谢谢你陆时宜,你人真好。”郝宵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差点就要当场泪洒康复科。
“一瓶水而已,至于吗?”陆时宜无语地说。
郝宵刚打开瓶盖喝了一口,他的手机铃声突然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庄小北,陆时宜按下接听键:“什么事啊小北。”
“我现在正和郝宵在医院待着呢。”
庄小北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陆时宜侧过头看了郝宵一眼,良久后,不太情愿地说了句:“行吧,那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郝宵戳了戳陆时宜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庄小北找你干什么啊?”
“约饭。”陆时宜直接挑重点回他。
郝宵又问:“那是要咱俩一起去吗?”
“你都听到了还问我。”陆时宜边在手机里打字边说。
闻言,郝宵的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迅速收拾好之后,两个人便开始下楼出发。
聚餐地点还是在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距离医院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
陆时宜在驾驶座认真开车,郝宵则是在后排和庄小北互发微信。
两个人最近都没怎么联系,庄小北一刻不停地向他诉苦,说他上周被他爸拉着去南方出差,去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昨晚又被迫在公司里加班,对着财务报表分析了一晚上,身体彻底被掏空。
所以今天说什么也要逃出来放松一下,刚好借此机会,把陆时宜的生日礼物带给他。
说到生日礼物,除了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之外,郝宵今年并没有额外准备其他的,因此也就没有再拜托庄小北替他转交。
下过雨的地面有些湿漉漉的,不过空气变得更加凉爽了,还混杂着泥土和树木特有的清香味道。
不久之后,两个人顺利到达火锅店附近。
由于长时间的训练,再加上久坐未变动姿势,猛地一下车,郝宵冷不防打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还好陆时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一边锁车一边骂道:“笨死了你。”
“是是是,我笨死了。”郝宵笑着说,又假装柔弱地靠着陆时宜的肩膀。
店里的生意依然火爆,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就已经有大批顾客在排队等号。
郝宵死皮赖脸的功力又加深了几分,不管陆时宜怎么推他,他都一动不动,紧紧贴着不分开。
两个人皮肤的温度渐渐通过单薄的布料传递给对方,温热的,有些黏腻的,让人感觉不怎么舒服。
总之陆时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郝宵我真的服了你了。”他无奈地吐槽道。
唯恐郝宵撒泼的属性再次出现,最后还是忍住了把他当众撂倒的冲动,就这样被动地走到了庄小北预订的包间里。
见到两人合体出现,并且还挨得那么近,庄小北不由得惊讶起来,心说这可真是难得。
“你俩来得还挺快。”他坐着打招呼道。
陆时宜终于可以甩开狗皮膏药,到庄小北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回他道:“人民医院离这儿还挺近的。”
说话间,郝宵已经独立自主地走到了餐桌前面,步伐与正常人并无太大区别,只是速度慢了点而已。
庄小北贴心地替他拉开椅子,感叹道:“这才多久没见,你竟然都恢复得这么好了。”
“身体好没办法,”郝宵耸了耸肩,又化身人生大师,“我真心劝你一句,没事多去健身房待待。”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庄小北不愿听这种显摆的话语,强行捂住了郝宵的嘴巴。
之后他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礼品袋,递给另一侧的陆时宜:“迟到的生日礼物,希望陆少喜欢。”
“谢谢小北。”陆时宜笑着接过,当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放的是他之前随口提过一句的某品牌的定制袖扣,还是他最喜欢的鲸尾款式。
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庄小北每年都会为他准备两份生日礼物,其中一份必然会与蜡笔小新相关,而这次却只准备了一份。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产生某种程度的心理落差,毕竟朋友的在意才是最珍贵的礼物,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