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几乎同时都看向门口。
半隐藏在昏暗光线里的人动了，走进光影里，贺繁一看到程其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时，五指微微收紧了些。
不是，这人怎么老喜欢不声不响就站到旁边了？
刚才那些他都听到了吧？
热搜天天挂在那儿谁都能看，这些他早晚都会知道，今天借着林伟忠早点把雷给爆了，刚好又听到他的反驳和辩解，不一定是坏事。
“程总，您来了。”贺繁一站起身来迎他。
“嗯。”程其江视线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这什么眼神？贺繁一抬手摸了摸发烫的面颊，他酒喝多了会有点脸红，现在不会已经红成猴屁股看起来很搞笑吧？
贺繁一抬起另一手，双手将脸颊给捂住。
真是巴掌大的脸，一捂就只剩下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在那儿笑。
刚才嘴巴那么利索，跟人家有来有回，转过身来程其江才发现他脸颊一片嫣红，这时候笑得也有点傻，应该是醉了。
程其江上前，并没有在他们让出的中间位置上坐，眼风扫了一下霍思明。
我？霍思明指了指自己，老实巴交地起身，嘴里还嘟哝着什么，就被程其江不客气地挤开了。
贺繁一回到原位坐下，一扭头，才发现身边的霍思明换成了程其江。
“程总。”贺繁一挨近一点，跟他找话说，“今天怕您忙就没有打电话，衣服已经送去洗了，明天就能还给你。”
霍思明那边屁股还没落座，僵在半空：“你为什么要给他洗衣服？”
“昨天不小心把程总衣服泼脏了。”
“哦哦。”霍思明屁股总算是落下了，他控诉程其江不地道，“我说其江，你也太小气了吧，衣服弄脏了自己拿去洗呗，怎么非要小贺给你洗。”
“也不是程总小气吧。”林伟忠突然插话，“说不定是他故意泼脏衣服又把衣服拿走，好找机会再跟程总见面，巴结程总呢。”
程其江掀眸，瞥他一眼。
这一眼让他更来劲了：“程总，您不知道，这个贺繁一最近被新剧组给踢了，活动现场被赶走，商务合作也取消了，明显就是有状况被业内抵制了。”
“他现在接近您，肯定是别有目的。”
“当然，您这样英明肯定不会被他蒙蔽，但我还是出于担心给您提个醒。”
“他这个人极其心术不正，就怕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来。”
程其江还没说话，霍思明受不了他了，拧起眉头：“林伟忠，你够了哈。是叫你来玩，不是来搬弄是非的。”
“小贺都说了明天会辟谣，你活不到明天了？”
正拿着酒杯冰脸的贺繁一默默地看一眼霍思明，其实也是有点没想到，才认识一天而已，就这么相信他维护他。
林伟忠脸都黑了：“你……”
“你真的很奇怪，再这么针对小贺，我都要怀疑那些谣言是不是你散播的了。”
林伟忠激动道：“你别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我，我造谣一个没名没姓的小明星干吗？我只是为观众着想，为青少年着想，不希望这样的劣迹艺人流入市场，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都还在市场，还怕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句话是程其江说的。
林伟忠脸色一下就变了，原本还斗志昂扬的他瞬间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膨胀不起来了。
他嘴角抽搐两下，讪笑道：“程总这说的哪儿的话，我可没有做过他那样的事，我……”
在程其江冷峭的目光下，他卡了一下壳，就说不下去了。
“你是嫌我最近脾气太好了吗？”程其江冲着霍思明，“以后别什么人都带出来一起玩。”
“我哪里知道他今天突然发神经……”霍思明也很冤枉，跟林伟忠不说交情多深，但也认识好几年了，隔三岔五会碰一次面。
之前除了说话太装逼，性格有点自大，还算正常吧，哪知道今天跟吃了毒蘑菇似的忽然发癫。
从林伟忠再次发难开始，贺繁一就没再吭声。
他就是想看看程其江究竟会是什么反应，也好判断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做。
虽然他可能更多的是看不惯林伟忠这个人，并不是维护他，但看到刚才嘚啵个不停的林伟忠吃瘪，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林伟忠几乎是被程其江贴脸赶人了，他坐立不安片刻，最后赔着笑脸提出先告辞了。
剩下的那两个，刚才一直默默地看戏没参与，林伟忠走了之后，大家都当做什么没发生，跟程其江说说笑笑碰杯喝酒，看起来关系还可以。
贺繁一又喝了两杯后，实在喝得够够的了，就在旁边吃拼盘里的蜜瓜。
“小贺，我刚才就想问了。”霍思明几杯酒下肚，绕到旁边，凑近他嗅了嗅，“你身上真的好香啊，用的什么香水？”
贺繁一说了牌子：“我家里还有新的，下次送你一瓶啊哥。”
当然，罗子然强调在先，他只能送个相似款，不能送一样的。
否则一不小心被发现，又该惹得那家伙不舒坦了。
霍思明这种糙男人，顶多夏天用点花露水防蚊虫，哪里用什么香水。
他就是觉得好闻这么一问，不是想要。
刚要摆手拒绝，却抬头对上程其江阴沉望过来的视线，立马改了主意。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霍思明坐到沙发边上，勾住他的肩膀，亲热道，“哥也想跟你似的，每天香喷喷。”
“这蜜瓜很甜，哥也吃点。”
“好。”
霍思明叉了一块吃，边吃边看程其江。
程其江低头，摆弄着手机，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霍思明又和贺繁一热聊一会儿，兜里的电话响了。
他接通：“喂，爸……什么？我哪里每天鬼混啊，公司管得也挺好的啊，哎，真的！没骗你！……啧，知道了，明天回家一趟。”
贺繁一扭头，看他在那儿无声的骂骂咧咧，好像骂得还挺脏，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事，被老头子训了几句，老节目了。”霍思明松开他，站起身，“那个，小贺，你继续吃，我还是喝酒去。”
贺繁一其实吃不下了，手掌心撑了撑额头，他脑袋发昏，有点想睡。
霍思明跟另外两个喝酒聊天，程其江在看手机，贺繁一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往后靠，打算缓缓神。
结果眼睛一闭，意识立马就被拖入黑暗里了……
睁眼醒来时，周围安静得仿佛被抽走了空气。
贺繁一反应了两秒，猛地坐直身体：“哎呀！”
“哎呀什么，我还没哎呀呢。”
贺繁一循声望去，程其江抱着双臂，坐在另一边，隔着一条长沙发的距离看他。
其他人都不见了。
“抱歉啊程总，我今晚实在有点喝多了犯晕。”贺繁一赶紧解释，他摸出手机迅速瞥了眼时间，应该睡了一个多小时。
“喝了。”程其江眼神示意他一下，贺繁一这才看到桌台上有一杯水，摸了摸，是温热的。
“谢谢程总。”贺繁一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微甜的蜂蜜水，他将一整杯都喝完了，干涩的嗓子总算是舒服点了。
“走。”程其江松开手臂，起身，“送你回家。”
贺繁一站起来，程其江从他身边经过，带起的风里，有一股贺繁一股熟悉的香味。
贺繁一汗颜，都怪那个罗子然，给他喷那么多香水。
程其江只是在他旁边坐了会儿，都一同被腌入味了，幸好他没说什么。
晚上回家后贺繁一听万景的每日新报告，这才得知原来那个说长星征选角色的是假瓜，根本没那回事儿。也就是说，不会再有更多的竞争者出现。
贺繁一枕着手臂，回想着今晚。
若说昨天还没捅破那层纸，那么今天林伟忠那个狗东西，算是歪打正着帮他明牌了。
程其江不叫醒睡着的他，单独留下来等他一多小时，给他准备解酒的蜂蜜水，又接着送他回家。
他需要程其江手里的资源翻身，程其江需要看他这张脸聊以慰藉。
这场各怀心思，各取所需的交易，是不是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开始了呢？
万景说给他的营业图修好了，贺繁一爬起来选了九张发到微博上。
蓝色发带，蓝白色运动背心，手里拍打着篮球，每一张都笑容灿烂，青春明媚。
本来要进组结果被踢，又连着上黑热搜，各种退圈传言，他的粉丝这段时间因为他又生气又辛苦，这些带给人好心情的照片一发，评论里都开心地老公宝宝一通乱叫，好像只要他出现，所有灰暗都一扫而空。
贺繁一在评论区回复了七八条后，才实在撑不住睡了。
第二天上午，贺繁一电话联系了程其江，约时间去还他衣服。
“那天晚上弄脏您的衣服真的很不好意思，中午我请您吃饭吧，就当赔罪。还希望程总能赏脸。”贺繁一试探地约他。
程其江顿了顿才说：“有个活动要出席，可能会晚点儿。”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您。”贺繁一又问他喜好，程其江直接说：“你定你自己喜欢的餐厅。”
“好，定好位置后给您发信息。”
贺繁一在包间里等到快下午两点，程其江才出现。
他一身笔挺的正装，头发也打理过，愈发衬得眉眼深刻，丰神俊朗，贵不可言。
跟贺繁一看到他的第一张照片有些相似，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照片上的那个程其江，是那种看上去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的冷血无情。
但眼前这个，会在活动结束后，衣服都没换就来赴约跟他一起吃饭。
“程总，您这是从哪儿过来？”他这时候不喝酒也不喝果汁，贺繁一就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惠特中心，创作大会。”
贺繁一略一思索，讶然睁大眼睛：“在C城？”
“嗯。”
我去！居然是异地活动，得有将近两小时的车程。
他这是活动一结束就匆匆赶回来了？
妥妥地为爱奔赴啊！
当然贺繁一知道，这个爱不是对他。
不过这个程总真的比他想象要上头一点……
贺繁一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一定要好好利用自己这张脸，拼尽全力抓住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