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听着这些话，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直接跌倒。虞澈和小表妹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让她在沙发上坐好。

表妹看着自己的妈妈，也是满眼担心，刚想出声关心一句。就被表姑抓住一只手，有些神经质的指望：“盈盈，你不是同性恋吧？告诉妈妈，你不是吧？”

“我、我……”小表妹没想到妈妈会这样问，一时心乱如麻，只能凭本能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喜欢过谁，我不确定……”

“可你刚才还在说你想要找一个男朋友！”表姑的声音倏地拔高，“你喜欢男人吧！你一定是喜欢男人的吧？回答我！”

“表姑，你别吓唬她。”唐岚音一手搭在表姑的胳膊上，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表姑这才如梦方醒，一脸颓丧。

“对不起岚岚，我冲动了，刚才你说到哪里了？继续说吧，你是……你懂这些，表姑都相信你。”

唐岚音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

“表姑，我就是想说，在性取向这一点上你真的不能逼他，只会适得其反。现实中确实有一些双性恋可以喜欢上男人也喜欢上女人，但如果小惑纯粹只是……喜欢男人，那他肯定改不了，也不能改。”

“……如果他绝对喜欢男性的情况下去找了女孩子结婚，这种我们一般称之为骗婚。”唐岚音停顿了一下，本想委婉一点，但觉得委婉没有用处，还是如实说了。

“骗婚是缺德的人才干的，那会毁了另一个女孩的一辈子。相信我表姑，没有哪个正常的女孩会接受自己丈夫是同性恋的，这实在是……”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道：“表姑，小惑是你的孩子，你爱他，所以希望他‘正常’。但别人家的女生，也是她们父母的心头宝，你不能让小惑去骗他们，这不仅是害了那些女孩，也是害了小惑自己。”

表姑有些愣怔，肩膀都塌了下来，他拉着唐岚音的手，近乎哀求道：“真的没有一丁点可能吗？小惑他真的不会喜欢上女孩子了吗？岚岚，你说的表姑都懂，表姑不想伤害别人家的好姑娘，可表姑就是……”

唐岚音有些无奈，继续循循善诱：

“姑，不是我说，就是性取向这个东西，他真的是……天生的，直的弯不了弯的直不了。双性恋不少，但看起来不是小惑……他要真是双性恋，他就不会在这和你据理力争了不是吗？毕竟他现在没对象，也不至于为了谁对抗全世界……是吧。”

说着他看了眼表弟，暗中给对方使眼色。表弟也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来到母亲身边，郑重道：

“妈，表哥说的都是真的，我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了我喜欢同性。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这些年我想了很多，也做过很多挣扎……但是抱歉，天生的就是天生的，我没办法接受女生，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道歉没有意义。”表姑捂着额头，神色复杂，好像这么一小会儿就苍老了好几岁。

她抬眸看了眼儿子，终是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让他一边去，“你先走吧，我和你爸他们商量一下，我暂时……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想一想，你先跟岚岚他们待一会儿吧。”

唐父唐母闻言赶紧迎了上来，四个老人去了书房的方向，关上了门，大概是真的在商量。当然，唐岚音估摸着就是他爸妈单方面劝慰表姑和表姑父，对他爹妈的本事……不得不说，唐岚音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最起码这一关，表弟应该是能熬过去。

唐岚音整个瘫软在了沙发上，一摸额头一把冷汗，这会儿他终于敢和虞澈靠得近一点，直接往他身上一倒，双眼发直地喃喃自语：“我的天，我真佩服我自己，居然声音没发抖还挺有条理……”

虞澈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应道：“嗯，表现不错，说得有理有据，表姑也反驳不了你。”说着还亲了下唐岚音的发顶，把母胎solo的小表妹看得脸红心跳，直接别开眼去自顾自玩手机。

反倒是表弟一直站在那边，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唐岚音和对方不怎么熟，亲妹妹都没说什么，他就更没什么立场开口了。

唐岚音为了照顾表弟的情绪，特意不往他站的方向看，免得表弟误会自己是在“同情”他。这方面唐岚音比较有经验，被“同情”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表弟虽然做不到完全感同身受，但毕竟也算得上“同类”，他不希望对方太难过。

唐岚音没去看，表弟却没停止思考。他表情十分纠结，内心似乎天人交战。他立在原地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唐岚音面前，捋顺了思路，主动跟唐岚音搭话。

“那个……表哥。”他张了张口，看了眼坐在唐岚音旁边的妹妹和虞澈，还是说道，“就是表哥，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阳台？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一下。”

“哦？”唐岚音愣了愣，很快答应下来，“行啊，没问题啊，那走吧。”

说着起身，反过来对虞澈说道：“那你和盈盈在这里聊会儿天吧，我等下就回来。”

他们两个就这样离开，小表妹反而很尴尬。她和虞澈差了差不多十岁，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一切都好，该怎么聊怎么聊，但现在两人单独相处，她是真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毕竟……虞澈也算是个名人，以前小表妹不认识他，但在网上看过“隔海观月”的书，对他的文字就挺喜欢。只是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后来知道隔海观月是她……嫂子？哥夫？随便怎么叫，她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跟这种“名人”沾亲带故的。

虞澈看着有些羞涩紧张的小表妹，微微一笑，主动开口搭茬：“盈盈，你想不想知道怎么写设定能让你的oc看上去更生动？”

小表妹闻言直接一个猛回头，眼里直放光，拼命点头：“当然想知道！说实话，我确实是设定苦手……感觉脑海里一大堆想法，就是没办法落实到笔下……”

虞澈颔首，靠近了小表妹一点，开始自己的人物塑造教学：“这件事首先你得……”

“……”

小表妹和虞澈那边其乐融融，唐岚音和表弟这边的气氛倒是略显凝滞。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表弟也没完全酝酿好，两个人就站在窗边，好像在默默吹风一样。

就这么罚站了一会儿，表弟好像终于酝酿完毕，他看向唐岚音，情真意切道：

“刚才的事真的谢谢你了表哥，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我和我妈脾气都冲，没人来劝的话，恐怕今天我们两个至少有一人要离家出走了。”

他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抱歉，我也是太急了，本来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但是……我说实话，可能我一直对你有些羡慕吧？你父母能够理解你，要是我……”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唐岚音开口打断了表弟的话，“其实你很有勇气了，说出那番话。最起码你敢于直面自己，没有在外界的压力下选择妥协去骗人，这点就值得鼓励。”

“我们凡事总得多看看好的那一面，少看坏的那一边。”

听他这么说，表弟却是露出一个苦笑，似乎有点心虚：

“哥，你这么说就有点折煞我了……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妥协的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就觉得实在不行就顺着我妈来吧，反正就算不跟女孩子结婚我也不见得能找到真爱，不如顺应长辈当个正常人，普普通通结个婚。”

他越往下说，声音也就越低：“当时我就想，只要婚后我不出去乱搞，就对得起我的妻子，凑合着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吧？有句话不是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唐岚音微微蹙眉：“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无论怎么样，欺骗就是欺骗，从根源上就是错误的。而且你第一次向母亲妥协结婚，第二次就能向母亲妥协跟那个女孩生孩子……人不是突然变坏的，只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降低自己的底线。”

表弟听着也是不住点头：“表哥你说的都对，所以后来我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做那个欺骗姑娘的负心人。哪怕辛苦一点，也要守住自己的底线。有些东西是不能跨过去的……一旦跨过去，人就不能算是人了。”

“有这样的觉悟就是好事。”唐岚音点头，对表弟这番肺腑之言表示了肯定，“你做的不错，我说真的。我以前就是见过一些毫无底线的人，整个群体的名声就是被这群人败坏的。”

表弟跟着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表哥，其实你说的不完全对，我不是……那么高尚的人。我之所以能下定决心不去那么做，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下意识朝客厅的方向瞟了一眼，定定道：“——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