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月闷闷不乐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放学。期间好几次沈梨都转过来观察她的表情,她勉强撑着笑糊弄了过去。

放学铃准时打响,姜淮月被孟卓华单独留了会儿说成绩。她跟沈梨打了招呼让她不用等自己先走,回到教室时只有钟望一个人。

他依旧在低头做题。

姜淮月挺佩服他的,循环那么多次,经历的事做过的题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但重来一次还走着之前一样的轨迹,不走捷径,不骄不躁。

“还不走吗?”姜淮月拉开凳子,把书包放在上面收拾课本。

“我等你一起走。”他这才合上笔盖,从桌肚里抽出早已收拾好的书包。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这会儿大街小巷都亮起灯,路边小吃冒出的热气在灯光下也清晰可见。

吴浩的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办,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弄到药方,更不可能两三下摸清整个医疗团队攻克数年的病变治疗研究。她知道未来又怎样,知道药物研发人又如何?

在疾病面前,人就是那么渺小无助。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深处绝境,但其实还有另一条道,只是你暂时没有发现而已。”钟望话这么说,姜淮月也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沿街支起不少摊子,姜淮月常常路过那家小书摊,她之前放学经常来这儿买漫画刊。最近事儿有点多,仔细算下来她也有半个多月没来逛过了。

摊子上支着五块钱一本的牌子,几个女生站在前面挑挑选选。摊子的主人是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身体硬朗,这儿会还支着身子跟旁边卖小玩具的摊主阿姨聊天。

“哎,就是这期,有我上次追的漫画的续集。”短发女生曲肘戳了戳身旁的同伴,有些惋惜，“要是男主临死之前留下配方就好了,女主那么聪明,一定能赶在反派之前研制出来，拯救世界的。”

短发女生结了账,抱着漫画书跟同伴讲述前面的故事。

两人离开,姜淮月站在她们刚才的位置,拿起那本漫画刊。

不改变结局的走向,给主角提供更多的线索，推动故事情节的节奏，剧情快了,但结果始终不变。

同理,药方最终是由首都医院的梁仁泽医生带领其团结研发出来的,那她可以在当前时间点给他们提供一些关于配方的消息,专家肯定有专家的悟性,结果不变,那研究的时间是不能加快点?

想到这里,她激动地抓住钟的手臂:“你说得对!还有路!”

哪怕前面是条死路,也总比坐以待毙好。

看着少女欢呼跃雀远去的身影,钟望喃喃道:“你一直都有办法的。”

姜淮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熬夜看完了未来沈梨发给她的各种关于病变癌症的研究资料。从里面大概总结了一些研究团队的灵感来源,最终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发送给了研究团队的主负责人——梁仁泽。

“亲爱的梁医生,你好。我是一名病变癌症患者,得知您和您的团队正在努力攻克病变癌的解药问题,作为患者,我也常常在一些旧书典籍里寻找古老的药物配方。近日,我在《药性大全》中……

作为非专业人士,不知道我的这些发现对您和您团队是否有线索。但我和广大病变癌患者,都期待着您和您的团队为我们带来希望。”

——一位期盼回信的病人。

凌晨四点,首都医院某病房内。

“哎,梁医生今晚值班啊?”前来为病人换输液瓶的护士看到了一旁的梁仁泽,问道。

梁仁泽耸耸肩，笑了笑:“没,刚做完一台紧急手术，想着来病房转转,看看患者的术后况。”

护士轻抿嘴唇,感叹他们主刀医生真辛苦。梁仁泽简单应了几句,转身离开病房。

办公室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梁仁泽并不在意,喝了几口提提神,又端坐在电脑面前处理文件。

同一时刻，某老旧居民楼内。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电脑露的屏幕白光都亮过了这盏台灯。但桌前的男生却很享受这种氛围,他懒散地靠着椅背,右手放在鼠标上,静静地等待着。

既然能预知未来的话,你不会对身边的人置之不理吧。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野猫叫，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房间活脱脱衬托得像监狱一样。

男生有些兴奋,右手放在书桌上，还打起了拍子：“嗒——嗒——嗒——”秒针也在一针一针转动。

终于,一封电子邮件弹了出来。

“是否选择删除该邮件?”系统弹出提示窗。

男生拖动鼠标,毫不犹豫地放在了“是”上面。

姜淮月一整夜没合眼，看完了未来沈梨发来的资料，一直忙活到四点多。本想着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再睡会儿，但一颗心还悬着尚未落地。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手机闹钟响起，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爬起来洗漱。

思绪乱飘，脑袋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梁仁泽没看到那封邮件怎么办？要是梁仁泽就随便看了，没放在心上怎么办？想到最坏的结果，要是梁仁泽他们跟之前一样的时间研究出药方，那吴浩怎么办？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去死吗？

冷水打在脸上，她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收拾好出门，她像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才到教室。

吴浩的位置上还是空的，桌上堆着刚发下来的答题卡和练习册。

姜淮月把书包往桌上一甩，随即趴在桌上。这会儿困意才像海绵里的水，慢慢渗出来。哪怕只有五分钟，她也忍不住闭眼。

今天天气阴凉，外面还有阵阵小风，吹得人发冷。钟望走到她身后将窗户关至只留一条缝，姜淮月原本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安静地睡过去了。

早读孟卓华只是来前门看了一眼，看见整齐站着的大部队之后就没再多管。然后转身回办公室处理事务。期间年级主任苏明武也来后门晃了一下，借着那些站着的同学的遮掩，很幸运地，他没有发现还在睡觉的姜淮月。

大家都站着读书，嗡嗡又听不清地念念有词。这种氛围很容易让学生昏昏欲睡，有的人直接用书挡住脸，有墙靠墙，没墙干站，悄悄补着小觉。

直到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姜淮月才睡眼惺忪地支起头，两条胳膊有气无力地垂在板凳两侧。

她今天头发没扎，长发随意地披在后面。

神游间，她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钟望手指划拉了下笔袋：“七点四十了，第一节是语文课。”

姜淮月大脑还在重启阶段。语文老师走进教室，把教案往讲桌上一放，调好麦克风就开始接着昨天的试卷评讲。

她机械般从桌肚里堆叠了一摞的课本里抽出试卷原卷，扭了扭脖子咔咔响，鼻息之间，空气中似有花香。

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替她泡了一杯花茶，香气馥郁，也让她醒了醒神。

看她盯着保温杯发呆，钟望低声解释：“我看你杯子放桌上，就用你的杯子泡了花茶。”

“杯子洗过了。”他又补充。

姜淮月倒不是介意这个，只是有些感慨。他好像总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送来一点小小的帮助，一杯温水，一句善解，一个立场。

热气升腾，湿润了她盖在上面的掌心。

“谢谢。”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每到课间姜淮月就会拿出手机看一眼，一有小红点就点进去，结果发现是推送消息，又失望地熄屏。

沈梨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问道：“今天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个假？”

姜淮月摇摇头：“没，就是有点困。高中生的睡眠时间还是太少了，建议实行八小时强制睡眠制。”

看见她还有心情打趣，沈梨也放心下来，跟她说起了吴浩的事。

“那家伙天天吹嘘自己身体多好多好，这不今天就进医院了。天天放学看见他跑去跟体育班的男生打球，打得大汗淋漓回来又狂吹风扇，罪有应得。”沈梨哼哼了两声，只把吴浩进医院当作普通的小病。

姜淮月一时没搭腔，看着她吐槽完这个又念叨那个。

窗外的风大了点，天空灰蒙蒙的。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预报，但她预感会有一场雨。

一直等到下午，手机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姜淮月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熬夜熬懵了，邮件压根就没发出去。但她又检查了一遍，邮件也确确实实在凌晨四点五分发送了出去。

或许梁仁泽压根就不看邮箱，邮件也只是个摆设。亦或者他每天收到的邮件太多，看不过来干脆一键已读。

那封邮件就这么淹没在一封封的来信里，被遗弃在不知名角落。

她不死心，投一封石沉大海，那就多投几封。

还是等，接下来的时间除了重复发一封邮件和等待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

“是否删除该邮件？”

“是。”

“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