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叶没有回答陈桉的问题。

两人喝完酒，陈桉叫来代驾，先把她送回家。

回到家，邱叶收到陈桉发来的微信——“晚安，漂亮女孩。”

邱叶嘴角微勾，回复陈桉，“晚安，轻浮医生。”

陈桉回复她一个苦笑的表情，邱叶没再回复，食指滑动，手机屏幕又来到和虞司逸的对话框。

回来后她清空过和虞司逸的聊天记录，现在对话框空荡荡，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关上手机屏幕，邱叶躺在床上，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

夏天临近末尾，邱叶频频出入游泳馆，偶尔会在那里碰到陈桉，游完泳结束两人一块下馆子，有的店是她挑，有的店是陈桉挑。

两人吃饭的频率维持在一周一次，直到有次周末，陈桉打破这个规则，在下班前先问邱叶有没有时间。

邱叶问他要做什么，陈桉说想带她去看霍雷的live house。

霍雷这阵子风头正盛，和网红前女友复合，立马为其写了一首歌，叫《sweet Amanda》。歌曲从旋律到歌词都很甜，很受情侣喜欢，霍雷现在的live house一票难求，前阵子覃竹抢不到票，没少骂霍雷公司和票贩子。

邱叶对说唱音乐并不感冒，只是在听见霍雷二字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邱叶有意想赶走那片影子，狠下来，答应跟陈桉一块去看。

陈桉开车来接她，刚上车，邱叶收到覃竹的微信。

覃竹不知在何处拍到她上车的照片，“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男人吧？好家伙，现原形了。”

照片拍得倒是很有氛围感，邱叶看到照片抿唇一笑，回复覃竹：“没藏着掖着，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覃竹：“嚯，听你这意思，这是十拿九稳了？”

邱叶偏头看旁边的陈桉，打字回复覃竹：“只是朋友。”

覃竹嘘她：“我怎么没有会在下班高峰期开车来接送我的朋友？”

邱叶：“要不我现在给你在打车软件叫一个？”

覃竹：“滚蛋。”

邱叶跟覃竹聊了一会，精神困乏，闭眼头倚在靠垫上陈桉透过后视镜瞥到她这幅模样，问她：“昨晚没睡好？这么困么？”

邱叶打了个哈欠，“有一点吧。”

陈桉：“待会吃饭东西提提神，吃火锅怎么样？”

邱叶说好，陈桉把车开到附近的商场。

停好车，还没走到店门口，站在门外就能闻见火锅店里油香四溢，空气里全是辛辣分子，熏得邱叶直耸鼻子，一下子就醒神了，她回过头跟陈桉说：“一会儿带着一身火锅味人挤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桉说：“有什么不合适？这年头连花椒味的冰激凌都有，有花椒味的香水也不奇怪。”

邱叶被他逗乐了，毫无犹豫地走进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主打正宗的川味火锅，从老板到店长都操着一口川渝口音的普通话，汤底重油重麻，邱叶喜欢吃辣，但也不是那么能吃辣，陈桉则和她相反，他籍贯川渝，很能吃辣。

两人商量着，最后点了个鸳鸯锅，服务员把锅底端上来，邱叶看着楞大的锅里头只有中间一个小碗是清汤锅，一时间哭笑不得，“鸳鸯锅中的清汤锅竟然这么小的么？”

陈桉注意她的表情，给她递过去一碟调好的蘸料，“知足吧，我跟朋友吃火锅从不点鸳鸯锅。”

邱叶接过蘸料，“那我还得谢谢你赏脸了。”

话虽这么说，陈桉还是喊来服务员要了一壶热水，倒进一个碗里，推到邱叶面前，“太辣了就涮涮再吃。”

邱叶拒绝，涮了再吃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拒绝的时候很干脆，邱叶也没吃过几回这么辣的火锅。吃到一半，清汤锅的锅底已经被涮得满是红油，两片嘴唇被辣得又红又肿。

陈桉取笑她，说她现在特别像电影《东邪西毒》里梁朝伟的欧阳锋，邱叶白了他一眼，说他人老梗也老了。

陈桉盯着邱叶看了好一会，才告诉她，她现在的样子才符合他心中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邱叶瞪一眼陈桉，心情愉悦，脸上笑意未收，“你谈过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陈桉端起牛奶啜一口人往后靠，语调闲散，“就谈过一个。”

邱叶表示不相信，陈桉不满地控诉，“以貌取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邱叶决定换种方式问，“陈医生，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陈桉眨了眨眼，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三次。”

邱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虽然她一开始就没信过陈桉说只谈过一个年轻漂亮小姑娘的话，这会还是难免好奇其他两次恋爱在陈桉心中的权重。

“所以在你眼里，其他两次恋爱是不是不值一提吗？”邱叶问陈桉。

陈桉摇头笑，“我可从没这么说。”

“那这三次恋爱里，最让你难忘的是年轻漂亮的那次，还是不年轻漂亮的另外两次？”

陈桉摸了摸下巴，回答邱叶，“年轻漂亮的那次吧。”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是初恋。”

邱叶：“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人家年轻漂亮才难忘。”她观察陈桉的表情，确认陈桉表情变化不大，才又开口，“方便问为什么分手吗？”

陈桉从善如流地倒茶喝水，茶杯下了一大杯，才开口跟邱叶说：“当初我和她谈恋爱时候，彼此都是没出社会的学生，没钱但是有时间。后来毕业，还是没钱，她有时间，但我没有。”

陈桉说到这，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下，“这世上不缺有时间又有钱的男人，我即没钱又没时间，最后沦为输家也不奇怪。”

邱叶默默听完，心头酸涩，在这方面她没多少发言权，只是仍会共情无疾而终的感情。

她握紧水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还会想她吗？”

陈桉抬头看邱叶一眼，边给锅底添水边说，“不会，我不喜欢回忆失败。”

邱叶对上陈桉的眼神，不禁想到在南市的那一个晚上，虞司逸面对周安时也如这般决绝，可惜最后，被落下的人还是她。

虽然知道人与人不同，邱叶还是想多听听不一样的答案。

水开了，邱叶拿起夹起几片肉放进锅里，状似无意地开口，“如果，她放下一切回头跟你求和，你会同意吗？”

她攥紧筷子，心跳加速，却听见陈桉说：“有些手术不允许出错，有的感情也是。在我这里，走到分手这一步就代表感情出了错误，没有再回头的必要。”

意料之外的答案，然而并没有让她好受。

邱叶端起牛奶咽下一口，慢腾腾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同意呢，毕竟又是初恋，又年轻漂亮，也是你深刻的一任。”

陈桉笑了笑，深深地看邱叶一眼，“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式，人不应该活在过去，我也在积极展望未来。”

邱叶却笑不起来，她正是如陈桉所说那个沉湎于过去的人。

……

两人吃完火锅，邱叶整个人辣得不行，拉着陈桉在商场里又买了两杯奶茶才开车前去Live house。

两人来的不早不晚，邱叶一到门口就瞧见一堆举止亲密的情侣，她忽然有些后悔和陈桉一起来的决定。

她伫在门口不上不下，陈桉问她怎么了，她这才挪动脚步。

在门口演了票，又按着顺序入座。陈桉买的票在二楼看台，相比一楼前排视野好又不拥挤。

邱叶环顾四周，周围情侣倒是没有门口时候这么多，她松了一口气。陈按拿出奶茶插上吸管递给她，邱叶说了声谢谢，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再抬头发现身边的观众忽然激动起来，齐齐往看台栏杆上凑。

她不明所以，直到听见有人说，“是虞司逸和Amanda，他们也来看演唱会了啊。”

邱叶心中一顿，手里不稳，奶茶洒落一些，低落到腿上，在白色的裙子上留下卡其色的痕迹。邱叶着急忙慌找纸，又碍于包中东西繁杂，怎么也翻不到，心里即焦急又苦闷。

在来之前，她特意查过虞司逸的公开行程，反复确认虞司逸不会是嘉宾，却不想在这会不期而遇。

前边人头攒动，她完全看不见虞司逸，心中却俨然已全是他的影子。

强忍着不上前，忽视掉所有有关的声音，手指却克制不住的发抖，直到陈桉给她递来一包湿巾，问她怎么了，邱叶才回过神来，无措地看向陈桉，眼眶微微泛红。

陈桉吃了一惊，问她怎么了，邱叶眨了眨眼，告诉陈桉，“新买的裙子，有些可惜。”

这个回答让陈桉顿时哭笑不得，却不好继续深问，只贴心地递上湿巾。

邱叶接过湿巾擦拭裙子，裙子怎么也擦不干净，一如她的心，本以为可以抹平痕迹，没成想光是一个名字就足以让她手足无措。

看台上的大多数人都去围观虞司逸和Amanda，还待在座位上的人寥寥无几。

陈桉平日里不怎么追星，倒是会听歌，霍雷是他为所不多认识的Rapper，也知道霍雷有个网红女朋友。

不过从周围女孩们疯狂反应来看，和霍雷女朋友一起出现的男明星更有名。他刚想问邱叶认不认识，不想邱叶蹭一下起身，“我去一趟卫生间。”

邱叶待在卫生间里，对着洗手台的镜子发呆。

她没为今天的约会特意打扮，镜中的脸清清淡淡，身上一件乳白色的长裙，温柔又不失少女感。

无论怎么看，现在的她都是足够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她却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重新回到内场，人群已经没有聚集的人群已经都返回原位，以至于她第一眼就能看到坐在离她不远位置上的虞司逸的Amanda。

虞司逸正与Amanda小声交谈，他坐在她前方，并不能看见她，邱叶还是感到双腿如同灌满铅。直到坐定，她的心跳仍是响如擂鼓。

陈桉并未察觉到邱叶的异样，指着前边小声跟她说：“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前边还有明星。”

邱叶没有接话。

虞司逸只出现了半个小时便提前离开，离开时还跟周围的粉丝打招呼。

邱叶全程竭尽全力侧着身子背着虞司逸，内心即希望他能看见她，又不希望他看见她，矛盾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虞司逸走后，邱叶整个人还处在恍惚的状态。

演唱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不长不短，结束后陈桉送她回家，两人在小区门口告别。

送走陈桉，邱叶松了一口，强颜欢笑一整晚，她非常的累。

疲惫而麻木地迈着步子走回单元楼，直到在门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邱叶全身一震，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