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那人抱在怀中,宁锦萝就自觉掉下水中扑腾的样子十分丢脸,根本不敢睁眼面对众人,况且她又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更是连干脆昏过去的心都有了。
好在那人是个细心的,将她盖住,不然她几个月都不会再出门了。
“去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给她换上,再拿些金疮药来。”
察觉到她手上有伤口,又让人准备金疮药。
头顶传来男子沉稳,不容置疑的声音,宁锦萝枕着他的胸膛,手指紧抓着他的衣料,感受到他因说话而微微震动的胸腔。
宁锦萝耳朵一下就热了,手指不由得抓得更紧。
那人俯下身子,将她放在一个柔软的地方,觉察到她身子依旧僵硬地抓着自己,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已经没事了,可以松开了。”
宁锦萝这才回过神,将手收回来,触摸到柔软的布料,心里顿觉安定了不少,头上的披风仍旧没有摘掉,宁锦萝觉得这样也好,不用太过尴尬。
她攥着披风一角,颤着声线朝他道:“多谢公子相救,还请公子不要误会,小女子这副面容实在羞于在公子面前露面。”
后面的话似乎觉得难为情,顿了顿又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他日定会携礼登门拜谢。”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见浅浅的呼吸。
宁锦萝敛气屏声,隔着披风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对方的表情,同时心里也悬吊吊的,生怕恩公不高兴。
许久,只听到一声胸腔里发出的一声“呵”笑,听不出是喜还是怒,接着他又道:“不必,有缘自会见面。”
宁锦萝愣了愣,心里猜测:语气无波无澜,恩公这是生气了?
脚步声响起,恩公这是要走了,宁锦萝赶紧掀开披风一角,露出一双水杏眼仁,张嘴想要叫住他,又介于自己目前实在不得体,只能看着恩公挺拔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宁锦萝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失落。
没一会儿,王府丫环捧着衣服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茫然的落霞。
落霞见她裹在披风里,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不测,脸色立马变得着急起来,泪珠盈满眼眶,扑在床前声音哽咽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宁锦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抬头对着送衣服来的丫环柔声道:“多谢你给我送衣服来,我的丫环来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歇着吧。落霞,替我谢谢她。”
落霞起身,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到她手中,温和笑道:“姐姐辛苦了,给姐姐买点胭脂玩,还请姐姐不要将此时说出去。”
那丫环眼神微动,脸上露出笑来,飞快接过揣进袖子里,语气讨好:“都是份内事,若是姑娘还需什么,尽管叫我就是。”
送她出去,落霞将门关上,转身回到床前宁锦萝身上的披风拿掉,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外衣不见了,头发也乱成一团,手上也受伤了,一副惨极了的模样,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
“姑娘……”
宁锦萝赶紧安抚她:“没事了,只是掉水里了,幸好有人救了我。”
落霞稍稍放心,转而又关切道:“谁救的你,他没趁机对姑娘做什么吧?”
宁锦萝道:“没有,他是个正人君子,只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刚刚我问他名讳,他却避而不答,还说有缘再见。”
“不过我倒是觉得他有些熟悉。”
“那他还真是奇怪。”落霞道,“会不会他认识姑娘?”
宁锦萝摇头:“咱们初来乍到,京城里谁认识呢?”
落霞认同的点点头,忍不住把心头所猜测的说出来:“会不会是季将军?”
宁锦萝面色惊讶:“怎么会呢?季将军会参加王妃的宴会吗?”
内心却不受控将他与季将军联系起来,会是他吗?
落霞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宁锦萝点点头,鼻子一痒,一个大大的喷嚏将两人吓了一大跳。
落霞自责道:“我竟忘了姑娘还穿着湿衣裳了,姑娘快起来换下,否则非受寒不可。”
刚好重新梳洗完毕,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大夫,想必是来给她瞧瞧的。
那嬷嬷面目和蔼,自报身份。
原来是永庆王妃派她待大夫来照料的,宁锦萝先谢过王妃,又提出没什么大碍,只是受惊罢了,不劳烦大夫,只是无法再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宴会,需提前离开,请王妃见谅的话托她转达,又拜托嬷嬷知会她大舅母一声,让她不必担心。
那嬷嬷见宁锦萝言笑晏晏,做派大方,赏人不吝啬,喜笑颜开地答应了,还派人用马车将她送回梁府。
——
回到海棠院,流云正在院中晒着太阳做绣活,听到院门口阵动静,下意识抬首。
就见自家落霞扶着姑娘步伐匆匆地回来了。
宴会这么早就结束了?
她平日大大咧咧惯了,此刻也心细如尘,发现自家姑娘出去跟回来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连自己给梳的发髻也散了。
她心下疑惑,将手中绣品扔回针箩里,起身随着进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待她开口问,落霞就立刻吩咐道:“流云,你立马去叫厨房烧水,姑娘要泡一泡,再叫人熬碗姜汤来,姑娘要喝。”
宁锦萝听到要喝难以下咽的姜汤,眼都瞪大了望着落霞。
落霞不为所动,回头见流云一脸茫然,迅速解释:“快去吧,姑娘掉水里受了寒,所以提前回来了。”
流云脸色一变,立马跑出去叫人烧水。
直到宁锦萝泡过热水,喝过姜汤,窝在床上睡着后,两人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守在门口不许别人打扰。
宁锦宜知道姐姐回来了,迫不及待地抛下玩伴,迈着短腿赶了回来,兴冲冲地就要往房里冲,被落霞抱到一旁,拿莲子酥哄住了。
几人在外面小声地说话,直至暮色满天。
这是屋内传来轻微地响动,落霞估摸着宁锦萝快醒了,让流云继续陪着二姑娘玩,自己进屋查看。
宁锦萝这一睡就是两三个时辰,肚子里饿得厉害,起身下地来到桌前吃了块点心,有些噎住,倒了杯茶,发现凉了,也将就喝了。
落霞见状,一把把茶壶茶杯抢过:“姑娘,水凉了还是不喝为好,我去给你换壶热的来。”
又扬声喊道:“流云,进来给姑娘穿衣。”
宁锦宜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等着宁锦萝将衣服换好后,才扑倒在宁锦萝怀中抱怨,语调奶声奶气,直叫人心软:“姐姐好能睡,把天都睡黑了。”
宁锦萝将她放在腿上,蹭着她肉嘟嘟的脸颊,柔笑着道:“那阿宜有没有吃上姐姐带的莲子酥呢?”
宁锦宜想了想:“吃了,我还给你留了。”
小手在荷包里找啊找,找出一个小纸包,献宝似的递到宁锦萝面打开,捻起一颗喂到她的嘴边:“姐姐吃。”
宁锦萝嘴唇轻张,含进口中,莲子外裹着的一层糖霜化了,甜甜的滋味瞬间充斥在口中。
“剩下的阿宜自己吃吧。”
宁锦宜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又给宁锦萝塞了颗,口中含糊不清:“我们一起吃。”
宁锦萝笑了笑,摸着她细软的头发心里一片柔软。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表姑娘,大夫人,二夫人来看你了。”
宁锦萝连忙把宁锦宜放下来,让落霞带她去找春柔夏轻玩,自己起身迎接:“大舅母,二舅母。”
流云端着托盘进来放在桌上,倒好茶水后便退至一旁。
李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回凳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一脸担忧:“快坐下,听到你落水,我心都提起来了,好不容易等到结束,这才匆忙赶回来看看,没什么大碍吧?”
宁锦萝道:“我没事,让大舅母担心,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李氏道:“没事就好。”
赵氏也跟着说:“是啊,本来这次是为了让你在京城那些世家夫人面前露露面的,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宁锦萝脸上露出自责的神色,李氏看了一眼赵氏,缓声道:“别放在心上,以后注意点便是。”
宁锦萝感激地点点头。
两人离开不久,梁观溪,梁湘灵和梁敏淇也来了。
一进屋,梁观溪就绕着宁锦萝看了一圈,最后对着梁湘灵和梁敏淇得意道:“我就说吧,宁表姐不会有事吧,你俩又输了。”
“四姐姐,你就把你那只玄凤……”
梁敏淇立刻打断,语气坚决:“玄凤不行,那是我舅舅送的,你还是换一个吧。”
梁观溪扬了扬眉毛:“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是说等你玄凤生蛋了,把它的蛋送我一个。”
梁敏淇一脸狐疑:“你要蛋作甚?”
梁观溪极其坦诚:“孵小玄凤啊。”
梁敏淇:“……行吧!”
梁观溪笑嘻嘻又道:“五姐姐,你就再给我绣条手帕吧,免得我娘又让我绣。”
梁湘灵轻轻地点点头。
战利品要完了,梁观溪这才有功夫想起宁锦萝,想到她掉下水时自己和意中人在一起,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红了红脸:“表姐,你没事吧?”
梁敏淇和梁湘灵也同样自责,满脸愧疚解释道:“表姐,当时我们出来后,大夫人和二夫人就把我们叫走了,就无暇来寻你,你不会怪我们吧?”
宁锦萝笑着摆摆手:“怎么会,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会怪在你们头上,就别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