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时停住脚步，有些不明所以。
下一秒，苏尚早就给他打手势：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交替快速左右舞动，好像扑棱蛾子。
秦未时又被她可爱到了，忍不住笑眯了眼。
随后，又冷下脸来，笑什么笑！她在赶自己走呢！
秦未时看苏尚早皱着眉头，不由得心里一沉，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
他们至少算认识吧，打个招呼都不行吗？
但是有突发事件，实在时间紧迫，秦未时只能留给苏尚早一个哀怨的眼神，转身离去。
看他走了，苏尚早松了一口气。
“妈，我先去找姐姐了。”
苏尚早去高中部等苏尚余下课，然后再一起坐公交去国营饭店。
苏尚余这两天很烦躁，行事都有些癫狂了。
大概是太过于焦虑，加上压力大导致的。
苏尚早没办法，只能尽力劝慰她，但也无济于事。
苏尚早静静地靠在走廊上，刚刚她上楼梯的时候就听见下课铃声响了，就在这等苏尚余出来吧。
索相与走出教室，她歪头打量苏尚早时，马尾辫扫过教室门框上贴的"向科学进军"的标语语：“同学，你找谁？”
“我等苏尚余。”
“你是谁？”
“我是她妹妹。”
干巴巴的对话，苏尚早不愿和她多说，她对陌生人一向警惕。
索相与转身回去，再出来身后跟着苏尚余。
“要不是我叫她，她都不知道放学了呢。”
索相与冲两人热情一笑，随后挥手告别。
苏尚早内心感叹，这才是这个时代的精气神啊，这么阳光，感觉未来充满希望。
“姐，看路。”就苏尚早愣神的功夫，苏尚余捧着书快要撞到墙上。
苏尚余“嗯”了一声，又继续捧着书背课文，苏尚早瞥了一眼，是政治。
“姐，刚刚那个是你们同学吗？”
“嗯。”
“你和她关系好吗？”
苏尚余没听清：“嗯？”
“我说，你和刚刚那个高个戏，剪短头发那个女生关系好吗？”看苏尚余沉迷书中，苏尚早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尚余听清楚这话，终于放下书：“没怎么说过话，但她人缘好，家境好，性格也好，就是成绩不太好。”
虽然平时没什么交往，苏尚余还是从同学嘴里听了不少这位索相与的家世。
听说索爷爷属于“开果”那种大将军，虽然去世多年，索家在他们这种小百姓的眼里，仍然不可高攀，听说索相与的二叔，就是首都教育局的局长。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国营饭店门口了。
苏尚早第一次来传说中的国营饭店，新奇地打量着。
建筑正上方有一个五角星标志，门上牌匾写着“国营飯店”。大门左侧和右侧写着“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标语。
马蓉花他们早在工人下班之前占好了座，此时已经是座无虚席。
虽说来国营饭店吃一次算得上奢侈，但是不乏很多人抱着改善伙食的想法来，毕竟在种花家，民以食为天嘛！
国营饭店买饭还要票，苏正辉点了一盘红烧肉，一盘京酱肉丝，一小碟凉菜，5份大米饭，花了一块五。
“你怎么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呀？”
苏尚早凑近，小声问苏尚哲。
此时苏正辉遇到肉联厂的同事，正在寒暄。苏尚余沉浸在书本中，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没什么，还不是林栋庄那个大傻子。”苏尚哲用筷子戳着米饭，碗底渐渐积出个小水洼。
他撑着腮，手指一点一点的，嘴巴撅得老高。
苏尚早轻笑一声：“那好吧，快吃饭。等会菜都凉了。”
一家人吃完饭，太阳也下山了。
晚风吹在苏尚早的脸上，没有白天时的灼热，反而有种清爽的感觉。
巷子里的人还坐在石板凳上吃饭。
这会邻居之间不像现代那么冷漠，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也像是半个家人。
小孩子们总是聚在一起疯玩，从巷头窜到巷尾。
巷口乘凉的老人们摇着蒲扇，捧着饭碗的大人就这么左手端碗，右手拿着夹咸菜的窝窝头，聊着家长里短、逸闻趣事。
巷子里热热闹闹的。
苏家人回来免不了一顿寒暄，苏尚余拉着苏尚早赶紧跑回家。
离高考只剩15天了。
苏尚早酒足饭饱之后就有点犯困，迷迷糊糊窝在床上差点睡着。
“别睡，刚吃了饭。”
苏尚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醒她。
“姐。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别紧张。”
“不紧张。” 半个月之后，高考当天。
早晨起来吃过早饭，准备迈入考场的苏尚余这样给自己打气。
这天，不仅马蓉花和苏尚早来送她，就连一向忙的神龙不见首尾的苏正辉都来送考了。
“好好考，发挥你最好的水平。”苏正辉嘱咐两句，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尚余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就往考场走。
今天来的考试的人很多，不只有高中生，还有很多看起来中年模样的人。
应该是之前下乡的知青。
耽误了十年，一个人人生中最好的十年。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心灰意冷的中年。
*
回家，马蓉花就忙着给苏尚余准备牛肉包子。
上午和下午考试时间挨得很近，来不及回家吃饭。
苏尚早捧着肉包子和一碗小米稀饭到考点门口等着，她左右看了看，没有地方能坐着吃的，商店门口的台阶都被一直守着的家长占据了。
铃铃铃——
上午考试结束了。
接着不断有考生走出来。
苏尚余一眼就看到了苏尚早，无他，这个妹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美的不像是和其他人在一个图层。
“姐，怎么样？” 苏尚早把饭盒递给他，二人往阴凉地走去。
“还行，都是学过的知识。”苏尚余复习地很到位，但是跟别人说，还是不要太自满。
苏尚早也不说话了，中午的时间紧，吃过饭之后苏尚余还要抓紧看两眼政治。
下午考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苏尚早也不准备回家，打算就在周边溜溜。
“苏同志？”
苏尚早听到熟悉的声音似有所感，一回头，果然是他。
秦未时没想到在这能看见她，惊喜溢于言表，快步走上前。
苏尚早挑了挑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短短几天不见，就成了营长了。
“好久不见，秦同志。”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好久不见，苏同志。”秦未时回应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怎么，现在不躲我了？”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躲过你。难道我是老鼠，你是猫不成。”
秦未时也不再继续逗她了，看她开玩笑，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不少。
“苏同志，我有正事想跟你说，我们去那边聊。”
苏尚早现在心情不错。再加上看他成了营长，心思也活络不少，点点头，跟他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他们来到墙沿下，秦未时不动声色为她挡住阳光。
想到一会要说的话，不由扯了扯衣襟，低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就这么含着笑看着他，歪着头，满是戏谑。
“怎么，跟我说话还紧张。”跟营长说话，苏尚早还是多了几分耐心的。
秦未时也跟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
“苏同志，过两天我要外出执行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怕...有些话再不说就说不成了。我只是想让你知晓我的心意。”说着，秦未时严肃起来：“我叫秦未时，今年21岁，36军123团第9营营长，家住首都东城区东四西大街，家里直系亲属父母爷爷健在，父母职业特殊，不便透露。没有兄弟姐妹，无不良嗜好。”
“苏同志，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我想和你结成革命友谊，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回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是认真的。”末了，他郑重又添上一句。
“哪有你这么一上来就谈婚论嫁的。”苏尚早被吓了一跳，一是为他说话直接，二是他透露出来的信息。
娘咧，不会真让她捡着宝了吧。
21岁的营长，家住东城区东四西大街，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院吗？还姓秦，父母职业特殊，谁家升官能升这么快？那肯定是有背景的大院子弟啊！
秦，秦家，权势滔天的秦家。
不是她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只不过她不觉得自己运气那么好，当这是小说呢？
“是我有些唐突了，可是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苏同志，我只是想跟你告白，但并不想让你有负担。”
“那，你家人会有意见吗？”
“什么？”秦未时一时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榆木脑袋。”苏尚早转过身，故意气鼓鼓地说。
秦未时上前一步，男性气息立刻将苏尚早包裹起来。这会是秋天，身上也没有出汗。他身上的体香混合着好闻的皂角香。
竟然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的婚事，自然是我做主。他们都很喜欢你，不必担心。”
其实那天回去爷爷发了好大的火，让他直接在祠堂跪了一整夜，说了很多半是威胁半是相劝的话，可是他不为所动，最终，老爷子妥协了。
不过这些都不需要让尚早知道。她只需要开开心心嫁给他，他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没必要理会他的家人，他会处理好一切。
“喜欢我？你和长辈说过我了？”
“嗯。”
“你真是...要是我不答应你呢？”
“不答应也没关系，一定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一定改。要是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纠缠你。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苏同志。”
秦未时说话的时候微微有点脸红，不知是这么大胆的表露真心，还是因为他离得她太近了，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的小痣，红色的，煞是可爱。
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和一个女同志说过话。
“苏同志，上次弄脏你的裙子，我很过意不去。这是几条新裙子，请你一定要收下。”
热气喷洒在她脖子上，她一惊，转而回头看去。
他低着头，认真而又专注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她才发现，他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卧蚕很明显。
听说有卧蚕的人老了会变成眼袋。苏尚早天马行空想到这，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秦未时见她看着自己笑，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不由也跟着笑出来。
苏尚早觉得两个人对着笑真够傻的，不由得娇嗔他一眼。
秦未时看她不像抵触的样子，打开装着衣服的袋子。
他今天本来打算去之前苏尚早吃早饭的那里等着，无论等不等的来。
他都想再见她一面。
这次任务全程保密，连他都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他想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给自己留遗憾。
还好，他很幸运，见到了她。
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他这次任务不知凶险，省的耽误了她。
一共三条裙子，红色波点、蓝色条纹、黄色米格。
苏尚早看着这几条裙子都比在百货大楼的精致不少，随口问：“在哪买的？”
“友谊大厦，你喜欢吗？”
苏尚早眼珠子一转，辫子一甩，又背过身去，小女儿家的害羞学了个十成十。
“我是喜欢，可我不能白收你的东西。”
秦未时看不到她，连忙绕到她面前：“不是白收，是我赔给你的。”
“你只弄脏我一条裙子，哪有赔三条的道理？况且，你一个当兵的，哪有那么多工资。给我买了裙子，你吃不起饭怎么办？”
秦未时看她关心他，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我平常不买东西，津贴就省下来了。而且，友谊商店，凭我的官衔进不去，是托我父亲买的。